燕城郊区的般若观寺里,传出一阵稀里哗啦的破碎声。和尚们嘈杂一片。
大雄宝殿的三尊巍峨大佛下,一个面目狰狞的小孩发疯般推倒供桌,果品盛盘稀里哗啦打落一地。
小孩似乎不解气,又推倒边上的大木鱼架子。大木鱼轰隆倒地,滚了几圈,到一个和尚脚前停下,露出个黑洞洞的窟窿。
四下和尚围着他,谁也不敢上前。
这时门口进来一个穿黄色袍的老僧人,四下和尚都低头退到两边,没人说话,大殿里回荡着小孩发疯的呓语。
老和尚踩着碎盘子绕过倒在地上的供桌,站到小孩身前喊了一句,“圆成!”声音竟无杂质,犹如少年嗓音。
小孩红着眼睛,浑身青筋凸起,龇牙着嘴,喘着重气,抬眼看向老和尚,像个妖魔。
“圆成。”老和尚仪表庄严,身上的黄衣服被从门外射进来的阳光照出一层光晕。小孩似乎被声音定住了。这让周围和尚不禁想起山精鬼怪被叫出名字就可被人驱使的传说。
光晕的手臂缓缓抬起,伸出两指。手指穿过沉重的空气,穿过目光交织的血红,穿过紧张的神经,不偏不倚,点在小妖魔的额头正中。
一点清明如水波散开。
小孩眉毛松下,身上凸起的青筋缓缓退去,露出洁白的孩童皮肤。眼里血丝退下,闭上眼睛,小孩瘫倒在印着佛教八宝的红地毯上,变成了一个瘦弱的孩子。
……
我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木横梁,闻着从被褥与枕头里散发出来的决明子的味道,感受着半软不硬的床,以及浑身酸痛的身体。我知道,我肯定又发病了。
我法名圆成,本名吴日罗。是上将吴取的儿子。今年十三岁。
我这个发疯的病,是十二岁得的。那时我是五军营的先锋将。一次手搏赛中,突然心绪烦躁,失手杀了对方。
从那之后,每次上台,内心都烦燥的难受,每次都失手杀人。
连续死了九人。太元寺找五军营总令总管谈话,谈话结果我不知道,只是他们回来后,我就被收回了腰牌。
我不再是五军营的人了。
在家的时候,这股烦燥心情越来越严重,最后抑制不住,闹了一场,死了几个人,砸坏了两个院子。
然后父亲把我送到这庙里,老和尚觉谯给我起法号圆成,我就在这儿住下了。
开始还好,寺庙清净,心里烦燥情绪减弱。但渐渐习惯后,烦燥情绪与日俱增。今天的发疯,不知是第几次了。
……
圆成看着昏黄的木棚顶出神,突然听见门开声,歪头看过去,见门口一团黑里出来两个少年。
一个身穿黑斗篷,唇红肤白。一个穿白色对襟箭袖,瘦若枯骨,怀里抱着一双铜锤,露着细长的干瘦脖子。
屋内光线昏暗,两人身影模糊,走路无声,如同勾人魂魄的黑白无常。
“你们是?”圆成对这俩人似乎有印象,但因为发病,脑袋糊涂想不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圆成床前站定。他们确实是人,圆成心里莫名冒出这个念头。
黑斗篷开口说话,声音清澈如泉水,打破了屋内的沉闷,“我有办法治你的病。”
“什么?”圆成惊讶一声。
“前提是,你要加入日月营。”说着,黑斗篷把一块腰牌放进他手中。
圆成抬起手拿到眼前看,腰牌半掌大小,木底翠身,翠的让人心慌,上镌着日月的图案。
“日月营……”圆成想不起来有这个营。
圆成拿着腰牌反复看了看。
“考虑的怎么样?”黑斗篷问。
“你真的有办法?”
“当然。”黑斗篷回答。圆成看向黑斗篷的脸,他突然想起他是谁了。
前年自己还没升十部的时候,与他打过一次。那时是秋天,他还没这么高。
他很强,自己当时只是险胜。圆成记得他的名字,李大将军家的公子,李智仁。
“你是李智仁?”
“是,”李智仁回答,“我们打过一次。”
“嗯,那次是我的七胜。”圆成把腰牌放到枕头边,“我答应了。”
“好,你安心养着,等能活动了,去陈府找陈廷大将军。说我的名字,他会帮你。”
“好。”圆成眨眨眼睛,李智仁笑了,气氛顿时一松。
李智仁与圆成又说了些别的闲话,然后告辞与白余出去了。
从寮房出来,走过大雄宝殿与天王殿,出了西角门,一路和尚对他们视而不见。西角门路口树杆上,拴着两匹正卧在地上的马。
两人出来,马立刻起身,抖腹顿蹄,李智仁过去把绳子解开,拽着缰绳把马往外牵两步,然后翻身上马。白余上了另一匹,拽着缰绳与李智仁并行,用清明的声音说,“少爷,觉老和尚有能力治根,为什么要经咱们手治?”
李智仁拽着缰绳调整马头方向,“觉住持有他的理由吧。”
白余听着这话,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不再询问。看着李智仁把马头调整到东城门方向,问,“咱们接下来去哪?”
“去源聚楼。”
“去酒楼?”
“去酒楼。”李智仁夹下马腹,马小跑起来。白余赶紧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般若观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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