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未决定之事

“叶歌，你知道为什么，明明人类如此羸弱，却依旧能存活于世吗？”王朗没有马上回应，反而是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因为怪物不会离开它们的领地。”叶歌回答道。他也不是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了，很多事情白娅都告诉过他，不至于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

“是……怪物并不会离开自己的领地。那么这个领地到底是怎么划分出来的？”王朗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叶歌叹了口气。其实他大概能猜到王朗的目的，但说句不好听的……这种事情并非是他一个人就能决定的。更何况，他至今都不理解自己到底是怎么杀死加尔西斯的。他应该确实是有这样的能力的，可惜叶歌完全不清楚到底该怎么去用。

他的本能掌握着这种能力，但叶歌不可能再去赌一次这种事情。那和找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是厮杀出来的。一片区域会有很多怪物，最终只会有一个怪物，依靠着厮杀与吞噬，成为那片区域的霸主。而只有高危类的怪物，才有资格去划分这样的领域。一片领地最多只有一只高危类，其余所有怪物都不过是它成长的饲料。”王朗淡声道。

“那又怎么了？”叶歌有些不解。

“这意味着，只要能杀死这片区域的高危类，人类就有了重新占领这片区域的资本。高危类的诞生应该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在杀死那只高危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那片区域都是相对安全的。虽然危险类也足够强大了，但对于我们来说也并非是无法杀死的。”王朗道。

“无论是组织还是部队，有高危类因子的适格者都不在少数吧。你们也应该是彻底杀死过高危类怪物的，为什么没有把那片区域占下来？”叶歌不由得问道。

“因为做不到。杀死高危类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以至于每一次杀死高危类的怪物，无论是组织还是部队都会伤筋动骨。更何况，我们不可能把所有人都调过去，就为了把那片区域占下来。不把怪物全部清理掉，根本无法把本来就属于怪物的领地彻底占领下来。”王朗很耐心地解释道。

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属于秘辛，但不特意去了解也很难知道，因为大部分知道这些事情的……其实都死在这样的行动里面了。怪物死前可不会求饶，它们只会进行更加残酷的临死反扑，哪怕是神属的适格者，也难以直面这种程度的力量。

叶歌默然，随后问道：“你们希望让我来主导这种事情吗？”

“是……如果你拥有足够杀死神的力量，那么直面神明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只要能继续增加适格者的数量，人类迟早有一天能依靠自己夺回本属于我们的领地。把幸存的希望寄托在怪物的会遵守规律上，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王朗冷笑道，丝毫不掩饰自己语气中的肃杀。

“限制着适格者数量的，其实并不只是技术，还有猎杀到的怪物的数量吧。”叶歌叹了口气。

“就算是部队与组织，也不会敢于把强大的适格者派进森林深处。我们所得到的高等级的因子，其实大都是怪物入侵到边界线周围，对人类的城市产生了威胁，不得已的反击而已。”王朗叹了口气，说出了真相，“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也不能。”

这样的事情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了，但很少有人这么提起过。因为人类实在太弱了，弱到哪怕仅仅是应付那些接壤的越界的怪物，都会感到身心俱疲。如果有一天，怪物们不再拘泥于森林的边界，或者说怪物迁徙发生得再频繁些，人类就真的就要灭绝了。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确确实实有可能发生在现实中的事情。

以现在人类所掌握的力量，根本无法和那庞大的怪物群体对抗。别的不说，光是那些极恶的神明便是人类所无法抗衡的了，更别谈那茫茫多的高危类与危险类怪物。

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不过如此。再怎么心存侥幸，人们也不可能真的把生的希望寄托在敌人的仁慈上。那已经不是心怀侥幸了，而是在逃避现实。

“组织和部队会联手么？”叶歌突然问道。

“会的。”王朗很平静地回答道，没有丝毫犹豫。

“我会好好考虑的。”叶歌叹了口气，没有直接拒绝。他不相信凌空与王朗没有讨论过类似的事情，双方又不是什么死敌，打个电话开个视频聊一聊未来聊一聊发展什么的真的太正常不过了。王朗能说出这种事来，说明组织这边其实也有着类似的计划吧。

王朗听了，也没有再强求什么，只是道：“那这个话题先到这里吧。现在不论是我们，还是组织那边，都还未做好夺回领地的准备。而且……这件事情本身也是有风险的。组织也好，部队也好，也不是没有死过神属的适格者的。我希望你考虑清楚了，再作出回复。”

这个人确实如同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那般，正直得令人敬佩。这可不是什么可以随随便便一笔带过的事情，而是确确实实关系着组织与部队……甚至是帝国的存在之根本的事。

叶歌微微沉默，靠在墙边，望着那几乎无尽的原野与林地，问道：“王相觉得，人类真的能夺回自己的领地吗？”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为了这种足够影响人类命运的人了么？恐怕在凌空或是王朗眼中，他的价值已经快追上白娅了吧。可为什么他心中没有任何实感呢？他甚至感觉不到任何荣誉或是恐惧之类的心情，仅仅是有些不解。

说到底，他这样的人，真的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情来决定做不做这种事么？

他不知道。

这就好像昨天他还坐在家里玩游戏，突然有个人和他说，只要他死了，全人类都能得救。这样可笑的事情，现在已经发生在叶歌头上了。哪怕叶歌心里清楚，能替代自己的人绝对是存在的，但王朗能问出这样的事，本身就代表着，他才是第一顺位的选择。

不管他是如何做到的，他的手中确实沾染着属于神的鲜血。从来，弑神者之名都不是祝福，而是一种诅咒。

叶歌仔细思考着，让自己如此犹豫的根本到底是什么。随后他才忽然发现，这件事情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复杂。他便突然笑了起来，明明没有笑出声来，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疯狂，就像是听见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也就是车厢外没有人在了，不然看到他这样笑得几乎战斗站不直了，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多半都会怀疑他是不是疯了。

“至少，在我活着时应该是见不到了。”王朗淡然道，“但如果因为没有希望便不去做本该去做的事情，那我与那魑魅魍魉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知道了。”叶歌带着这样的笑容回答道。

两人也没再多聊，很快便挂断了电话。以王朗的身份是不可能邀请叶歌去部队那边的，就算只是简简单单的作客，也应该是去邀请白娅，而不是邀请叶歌本人。所以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该说的话他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就是叶歌自己的抉择了。

并非所有的适格者都有勇气去面对怪物，或者说是……直面死亡的。王朗让叶歌好好考虑，也是出于这种理由。

可叶歌想到的并非这样的事。

他突然发现，自己之所以会犹豫的理由真的很简单。只不过是……他太弱了而已。难怪，死神会那样嘲讽他。他发挥不出自己所拥有的十分之一的力量，也不懂得到底怎么去使用属于死亡的力量。

说到底，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强到什么程度，他甚至只是出于有趣这样的理由才去研究自己身上的力量。他不过是一具毫无动力，只要没有人去管他，就会停在原地的空壳。哪怕是被萨麦尔打败的那次，叶歌心中也没有觉得有多么的不甘心。

只有那些最最负面，最见不得人的情感，才是人们死咬着牙往上攀爬的根源。而这样的情感，叶歌一样都没有，更别说会执着于怎么变强了。

白娅不需要他去保护，他很早就已经失去了再变强的意义了。他这样的人，能够为了她一句话变得比任何人都强……也能因为她而对任何事都不在乎。区别只在于，她到底需要自己去什么而已。

叶歌收起笑容，最后看了一眼那风景，推开门回到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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