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那一道占据整个天地，遮蔽天日的庞大身影，漠然俯视众生，宝相庄严。谢崎三人站在宝座之下，想比之下渺小如蝼蚁，八条手臂交错结印，依次交叠摆动，各自摊开特殊的角度，似是有不属于这个世界晦涩难明的音节缓缓从遥远的远方传来。

无边无际的浩瀚海域时空仿佛静止，所有极其微小的物质之间都失去了“力”的概念，无数的水珠齐齐飘离，微小的颗粒再不断地分解，在面前巨人的领域内所有事物运动的原理都被打乱。巨人身后有一轮大日高升，煌煌威势，灼烫双目，令人无法直视。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每来到这里，都不得不感慨此等天地威势。”

谢崎与洛长笙齐齐转头，看向那位不速之客，二十岁出头的男子，一身青袍飘扬。青年男子并没有向他们二人打招呼，对刚才一开始就沉默的老者说：“道友，又见面了。”

年轻男子见老者并没有反应，就行礼道歉说，“我找你很久了，大概这也是最后的会面。本就是同源之水，一弹指顷，三千刹那，你我都是那个存在于不同刹那分出去的意识，赋予虚假的记忆。一切源头都出于我，可我与我对弈久，不知我。”

老者沉默了好一会，缓缓抬起头，冷声道：“一派胡言。”

年轻人自然也没怎么在意，抬头看了看那尊昔日的神邸，今日的天魔，颇有些唏嘘。那位圣人有了如芥子一般大小的心魔之后，以神邸观道，将心魔与神邸融合。几万年时光的反复轮回既是他与神邸之间的博弈，也是他与他自己的问心求道，只是可惜了此方天地原有的仙灵众生。

“修为尚低的修士若是在突破时心神不定，尚且会被天魔趁虚而入，化身为魔，造成灾祸。若是圣人堕入魔道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你我这般超脱者，也只是在夹缝中徘徊罢了。”

说罢这才对谢崎二人友善地说：“蓬莱众生在反复轮回中饱受煎熬，作为仅存的几个自由人我能做的只是观摩一下那位的棋路。说实话，小兄弟你的那局复盘实在精妙，很少那位在棋盘上吃瘪的时候。”

“若是有小友助力，说不定可以解开这盘死局……”

“我看还是算了吧，替君不问那家伙擦屁股的事我家小崎可不做。”随着清脆的声音传来，谢崎转头望去，惊讶又是欢喜，没想到会在此地再见。洛长笙破天荒双颊有点晕红，小声喊道：“师父。”

柳摇却有点尴尬，这死丫头怎么也在这里？她当初在囚身崖内，还未夺舍转生之时，的确以“戒指里面老爷爷”的身份指点过她修行之事，刚被逐出老不死门下的笨丫头就一根筋要拜自己为师。只是后来夺舍成女子之身又和池鱼宗的老不死立下各种无下限的天道大誓，总感觉再次出现在以前的晚辈面前会有点丢人，所以干脆躲了这丫头十几年。

当然心里如何波动，柳摇面上还是十分淡定，淡淡瞥了晒在一旁的老者和年轻男子，温和地对谢崎二人说道：“这次老不死和我商议送你们进来主要是为了辅助融合九脉剑宗以往传承，而不是去为这些万仙盟糟心的往事奔波，接下来看戏就行。”

……

蓬莱仙山空中悬阁，有中年模样的道士遥望远方，远处血色云气压来，一线天光紧紧连接云海，“这片小世界终究撑不到我这盘棋局结束吗？也罢，将棋盘搬到外面就行。君不问，这些年我也一直按照规矩行事，凭我以前积攒的功德不能通融一回？”

道士自言自语，整个蓬莱山峰开始震动，随着一丝丝血气逐渐蔓延，地面的震动愈加剧烈。突然，有一八臂巨人缓缓从海域中站起，滔天海水直起数百丈，轰隆巨响当中两道宛如西南十万大山般巍峨蜿蜒的水墙向无边无际的海域深处推进。道人一步落在虚空之内，波纹缓缓起伏，身形落在巨人与蓬莱仙山山岳平齐的头顶，道人一只手缓缓抬起，只见整个蓬莱山峰和巨人所处的海域似是被一只虚无缥缈的手掌缓缓抬起，

盘踞在莲花座上的八臂巨人也似乎只是这巨手中的玩具，由于太过于巨大，对于围观的几人来说，除了柳摇无一人能够以神识探知这道人“法相”的全貌。

柳摇面色淡然，都是寻常操作，就看另一个人是如何应对。

蓬莱仙山缓缓坍塌，眼下场景堪称天崩地裂，道人法相的另一只手掌缓缓放在山顶之上，一手遮天，黑暗降临，宛如原初的混沌一般吞噬着周围所有的光线。只有在那硕大的手掌之上铭刻着的巨大的棋盘笼罩着蓬莱小世界的天空，再也不见日月星辰。

何止是气势磅礴，周围的天地空间在不断颤动，似是不堪重负，整片海洋顷刻间如布匹一般被人不断抖动。数以万里的广袤海域也如同瀑布倒倾。

道人爽朗大笑：“可否指教？”

黑暗之中有一男子挠挠头，声音漫不经心，“就这啊？”

话音落定，一道光芒缓缓亮起，那道如鸿蒙巨神睥睨人间的法相傲然起身而立，但见人间剑道巅峰者，剑分阴阳，开天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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