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篇其七·恶化

……

广播室的规模倒不是很大，但也仅仅是规模不大，装修却是惊人的精美，实木装成的四壁间被隔成两个隔间，一方从玻璃可以看见从高处垂下的话筒，另一面也就是朱木现在所处的一方则在四周摆放着看起来就贵得一批的机器，让他连走路都感觉要小心翼翼的，奢华与科技感精密结合，完全不似一间学校所该有。

自己一家能免费在这种地方上学还真是梦幻……

暗暗感慨一番后，朱木轻手轻脚地找了一处比较空旷的地方，从一边又小心翼翼地拉过一把办公椅，局促不安地落座了。

本来他是想拒绝的。

“哎呀，你就这么不想和我独处吗？”

然而，看出其明显抗拒意味的紫发少女却是歪头一笑，反而更加强烈地举起一只手指，开始胁迫。

“拒绝女朋友的要求可不、行～☆好伤心啊，给高一的学弟打个电话吧……”

“住嘴，我知道了。”

脸色铁青的朱木最终还是在余颜开始埋头拨打号码之时制止了对方的可疑举动，并无可奈何地点头同意了其的邀请。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么一幕。

现在……

他和那名危险的紫发少女正在独处一室。

“随便点啊，这里就像我的家一样。”

那边余颜倒是很随意地蹦上了一个办公椅，厚重椅身在地板上发出轮子摩擦的噪音，看起来还挺磕人的防毒面罩并没有引起她关注，而是习以为常地继续挂在其面部。

不过轻松之余这家伙也并没有触及任何机械……果然即便是她也知道这些东西贵到让人赔不起吗。

“嗯……”

余颜专心致志地操纵起了那些一看就知道很复杂的机器。

不过她也没有忘了一旁还在坐的少年，稍放大一些声音叮嘱：“你就别碰这些玩意儿了，万一播出去我们可就成大新闻啦，现在不是广播时间我也就不开器材……好嘞，少年想听什么曲子？”

“……”

音乐啊，反正这也算是他的一大爱好，听一听也可以吧。

不过朱木现在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听的歌曲……

怎么办呢？

“有什么适合活动的歌曲吗？”

之前也说过，再过一段时间学校应该会举办相当浩大的活动，趁现在还早开始找bgm应该不是件坏事。

“《卡门》？”

“换一个……”

“《金蛇狂舞》？”

“又不是大年三十！”

所以为什么说活动就真搞成这么热闹的曲子啊？

朱木是货真价实有点头疼，虽然他也不想搞成惊世骇俗在活动放恐怖音乐那种，但是这么热闹比起周年庆不如说是赶集……

不过紫发少女只是一脸无辜地耸耸肩。

“谁叫你提得这么模糊，我想想……适合活动的曲子，什么活动哦。”

颇有些困惑地挠挠头，余颜最终像敲定什么主意一样吐了口气。

“马戏团，也算活动吧？”

“？”

“因为是有点冷门的曲子，少年不要说我没品味哦？”

留下这么一句话后，仿佛有人挪动古铜钥匙般，有点空灵的八音盒曲调响彻在了狭小广播站中。

和面前紫发少女一样，轻佻、戏谑，又带着点危险神秘却因此富有诱惑力的曲调，并不“复杂”，但的确算得上奇妙。

不时随着那曲子左右摇晃脑袋的紫发少女闭着眼睛。

“Hus Vid Havet。”

吐出一截意味不明但不大像英语的单词后，她睁开眼，补充似地加上一句：“也就是《海边的房子》的意思，拿来做鬼屋之类的bgm相当不错。”

在她简介之时，又一音律掺杂其中显出一丝欢快。

“我说的可不是鬼屋活动啊。”

“不管，谁叫你说的这么含糊～”

翘起二郎腿的紫发少女，从防毒面罩后漏出略显沉闷的声音后，钥匙拧转之声再现，本来只是有点诡异的音乐陡然转变，相当愉悦的声音仿佛豆子般蹦了起来。

弹跳之声又似小丑欢舞蹈，戏谑之中是无由狂欢所给人带来的不安……

还算不错的音乐吧，本来就是为接下来的活动询问一下而已，朱木也没再多加要求，静静倾听了起来。

但余颜却先行打破了沉默。

“你觉得这个音乐如何呢？”

“有点诡异。”

“嗯……有的人会觉得很欢快哦？”

说到这里这段音乐便断掉了一次，看来是首相当短的乐曲。

“是吗，不过那是少数吧。”

没什么心思和面前之人攀谈，朱木闭上眼睛想要睡上一觉。

当然，以他那半夜都无法入睡的体质，即便再疲惫也是无法睡着的。

“是吗是吗。”

摇头晃脑地答应了一下后，余颜似乎也被他的疲惫神情感染，打了个闷声闷气的哈切。

接着，紫发少女迷迷糊糊地漏出一句。

“但是，我就是其中一个哦。”

……

她是睡着了吗？

过了一阵，感到对方没有动静的少年悄悄爬起了身。

他尽量保持安静接近了睡着的紫发少女。

‘今天，好好吃药了所以不必害怕。’

这么想着的他，当然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眼中所漏出的让人恐惧的漆黑……

但是现今的朱木还没有直接谋害眼前之人的想法。

他所更在意的是那个黑色的防毒面罩，现在本能去找对方弱点的少年抱着一股，之前正常的他绝不会有的“掌握对方弱点然后威胁她结束”的想法，理所当然的，他嗅到了那面罩背后一定藏有隐秘的味道。

‘有点，难脱。’

少年当然并没有戴防毒面具的经历。

所以，对毫无经验又力气颇小的他来说，要脱下那面罩并非容易之事。

余颜是仰躺在办公椅上睡着的，然而，那个面罩的连接之处应该在她脑后，虽然因为椅子原因没有被掩盖，但却与键盘微妙未接触着，不惊动其的前提下如果要剥落那面罩的话，最好的方法是不动椅子，而是以手绕到她脑后去。

于是，朱木就这边办了。

呼吸开始变缓……

除了那略显寂寥的音乐外，无哪怕一丝其他声音，由于那曲调又十分单薄，因此他近乎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声。

听起来倒是挺平静的。

手已经抚摸到那面罩之后，现在朱木正在摸索那面罩底端应有的系扣。

余颜带的防毒面罩和电视上的不大一样，首先是没有眼罩，再其次是其过滤原件并非在前段正中形成一个圆柱，而是在一个微妙的曲面菱形光滑质感物件上，有两个圆形入口，因此绕后的时候很容易触碰到。

正当他小心翼翼避开这凸起时……

“咔”

指节一个不留神碰到了一个按钮，本来正处欢乐之中的曲调陡变，变成了朱木十分熟悉的一段曲子……

《Main Titles》。

光说曲子名会有很多同名出现，但是，如果说成《死寂》片头曲，大概就明白为何两首曲子会挨在一起了。

遭了。

熟悉的缓慢八音盒音响起时他便暗觉不妙，毕竟朱木也不是第一次听这首曲子，先前诡异而平缓的曲调只要再过一小段时间便会被一声低沉哀嚎取代……

而这哀嚎很可能惊醒余颜。

好奇心还是明哲保身……现在状态的朱木在这两种欲求影响下举棋不定。

“做吧，说不定这次完后就能解决了！”

不知是谁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出现了。

那一刻，朱木终于清醒过来自己的病居然再度爆发，但同时，他的手也不受抑制地伸了出去

“啪。”

被抓住了。

“刚才靠那么近我也就容许了，但是，想脱掉这个面罩可是绝对不可以的哦？”

依然十分平静……一直在装睡的余颜，双瞳眯起一丝意味深长的轻笑。

她一下将手放在了某个按键上。

“如果你强行来的话，我就开播了，男子高中生在广播室里对同校女性做出禽兽行径……你果然很适合大新闻啊！”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露出熟悉的疯狂愉悦神情。

但接着，紫发少女却突然一怔。

“……”

“你怎么了？”

“……我……”

阴森的音乐没有被关闭。

同样，朱木眼中摇曳着的漆黑之色也未熄……

他退后几步，有点站不稳地想跑出室外，但很快地狼狈摔了一跤，脑门“咚！”一声响亮地和电脑来了次亲密接触，万幸那器械质量精良，未造成任何破损。

抓紧手，深呼吸，咬牙，好……还能撑一会儿……

“哈、呼呼……”

喘息的声音混杂在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搅和成一大堆恶心的东西……该死……绷住，不能哭……哭了就停不下来了……啊，该死……泪水是毒液，一旦接触到皮肤就会腐蚀掉……不，错了，那是非逻辑的思维，是不正常的，想想，如果能想出理性解释方法就还可以撑一会儿……咕……好想吐……好痛……把眼泪吸进肺里……疼死了……

但是最致命的还不是这种东西。

而是，恐惧。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竭尽全力谋害自己，这样可怕的幻觉笼罩在他整个身体上，仿佛绳索般让他不由自主地狂暴起来。

以上，可怕的妄想突然涌进朱木的大脑，让他的思维不受控制得肿胀起来，像内部磕出淤青一样想要溢出眼泪。

“你……”

脑子内冒出一个画面。

在想起那画面时，他深呼吸了一下，手脚颤抖着坐了回去。

还行。

还能撑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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