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杀手

雨还未停。

尚且不说菲尔文这边，莉艾，哦不，“千面鬼”，手下可是炸了锅。

这群素以杀人无形、行事隐秘著称的杀手，“百衣者”，虽是有着能称霸整个西南地区的暗杀技巧，手法也纷繁复杂难以防范，但却逃不开凡俗的拘束。

即是杀手，每日过得自然是刀口舔血的生活，技术再高，也难免会有失算身殒的一天。

“百衣者”是个大组织，杀手经验多丰富，交流是常事，因此其中也有一个共识：散千金，尽享荣华。

这就导致他们常常手中无钱，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些甚至还欠了好些债务，为蒙克赛尔一带的讨债者追杀。

抓到菲欧娜这等血统非凡的小女孩，赏金少说也有数千金币，够整个组织胡吃海喝好一阵子，少说也有一月。这单子早就被他们盯上，此时近在咫尺，万万是丢不得的。

何况，“百衣者”之所以令人闻风丧胆，和“灰翼”、“血蝶”等另外七者构成西南荒原八大传说，就是因为他们办事成功率高。

高到从未失手，要请动他们得花的钱也是水涨船高。

假若给人知道这么大块，离嘴这么近的肥肉都在他们眼皮底下跑了，那“百衣者”这二十来名黑衣弟兄就都不用吃饭了，人人都可以上街乞讨去。

因此他们丢不得这单子。

无论如何，即使掘地三尺，都得找到那蓝头发的小女孩。她哥哥无论如何处置倒都无所谓，那女孩必须到手。

“千面鬼”，“百衣者”的统领者，此刻也是焦头烂额。

她们接的单子里，原本有一个，是来自蒙克赛尔一家贵族的，名叫“埃尔蓝”。申请人是“柯本”，据说是托关系找到了他们。

但因为那单子涉及到八传说之一的“灰翼”，他们“百衣者”又从未见过“灰翼”露面，再加上那叫柯本的人似乎不愿意出多少钱，“千面鬼”的秘书就跟线人说，把这个单子推了。

可她是万万没想到啊，这一推居然让她们到口的肥肉飞了。

莉艾当晚是亲眼目睹，那几个蹩脚刺客用飞刀想杀掉菲尔文的那一幕。她当时还被弄懵了，以为是自己培养的“百衣者”里出了几个半身不遂的人。

后来才知道，那是之前出申请的柯本那货不甘心，仗着自己家族有钱有势，自作主张招揽了一批“杀手”前来暗杀“灰翼”。

“百衣者”本该和他们泾渭分明互不招惹，谁知道那群蠢货竟然撞到这边来了，还鲁莽出手坏了他们的好事。

事后想起来，千面鬼才觉得心头火气，怒不可遏。

我百衣者推掉的事，又怎全是因为一己私欲？不可做之事自当不可做，没有把握的暗杀，只是以卵击石！

我等百衣者都不敢接的单子，那劳什子柯本蠢货竟然敢独立行事，不管不问，单独纠结了人前来，还坏了我们的好事？？

不懂暗杀行道规矩，乱做事也就罢了，顶多害得自身。但坏了我等的事，这就不是可以轻易容忍的了！

因此千面鬼已经在考虑，捉到菲欧娜这连城宝贝后，该怎么处置埃尔蓝一家。

毫无疑问的是，只要有机会，她就一定会灭了那家族，然后再把这名字叫柯本的蠢货抓出来，让他受尽世间折磨也不得好死。

此刻百衣者正驻扎在菲尔文营地不到百米远处，居住在一个小山头上。

千面鬼凝望着远方出神。

这里视野宽阔，即便杀手仇敌众多，不幸撞到几个，也有时间组织反击或者散逃。

“头儿，您···前几天的那事，您有头绪了吗？”

千面鬼转过头去，看见身旁讲话的果然是个十一二岁的瘦弱男孩长相。那是她内定的副手，名为索米尔，这次带她出来是为历练：“我听兄弟们一直在吵，即使不说话了，睡觉的时候也大多在嘟哝，其中不乏埋怨您的词眼···

弟兄们都这么不开心，小弟斗胆问问您，是不是···”

这个少年动作颇灵敏，身材柔软也挺有悟性，虚心好学，且父母双双为魔物所掳，一心钻研刀剑，千面鬼因此甚是器重。

只是他常常心肠太热，话问得太多，又不太懂得看识气氛，许多时候便会惹人不开心。

例如现在。

“不是，”

千面鬼深谙暗杀内道，知道多余的好奇心对杀手一行乃是致命之毒，早已打定主意帮助索米尔纠正心态，此刻便面露不悦，出口斥责道：

“既然你知道自己是小弟，就一边呆着去。我是千面鬼还是你是千面鬼？老大未说的事，何故用得着你提？难不成你比我上道年岁还长些，能做我师父，传授我暗杀之理？”

索米尔本就小心，此刻见到千面鬼面露不悦，又语出斥责，便知道说错了话。

他倒也机灵，便立刻跪下伏身谢罪：“头儿息怒！这是索米尔做得错了，便不再打扰您，我这就一边呆着。”

于是没等千面鬼说话便连滚带爬跑到一边去了，也逗得千面鬼不由得一阵轻笑。

有悟性，挺好。

不，不如说，他这个年岁的人能在百衣者这样残酷的组织里留下来，还混得不错，就一定有接人待物的道理。

否则早就被同行的兄弟给解决了，此刻身家财产不知都分给弟兄们多久了呢。

回过头来，千面鬼又望向远方。

那蓝色，橙色，灰色的帐篷，是菲尔文曾经露宿的地方，也是他们失手之地。

那几人的行李，现在都还在那里。千面鬼特地命令了，不要碰那些东西，因此也没有百衣者敢动手脚。

她心里早有打算。

这些行李便是诱饵，用来将惊走的鱼儿引回来的。他们就近驻扎在山头上，与此也不是没有关系。

不必那兄妹走到行李旁检视，千面鬼早就派了人日夜查看，只要有一小一大年龄相仿两兄妹出现，他们就会立刻磨刀霍霍准备动手。

届时，只要确认身份，如此近的距离，以他们早就商量好的计划，即使只派出四五人，也足以将他们生擒。

埋伏在山背侧的杀手，只凭那兄妹的眼力，是绝无可能被发现的，除非另外几个传说，如“灰翼”之类的协助。

可就这两兄妹的身份，又怎能真正结识“灰翼”之流的强者呢？这般绝是入了网，再也无翻身脱逃可能了。

千面鬼想起前些日子和菲尔文说的“灰翼”之事，不觉哑然失笑。

“‘灰翼’乃是蒙克瑞亚剑师，论正面交战比我还要厉害些。身旁陪护的人也都有不凡实力，据说也要踏入剑师领域。

如此强悍的人，哪是那等气力不足年老体衰的中年人所能比的？随意找来几个能背盔甲的汉子，就能冒充‘灰翼’么？

何况，‘灰翼’是否有陪护，长得什么样，至今为止说法都没有统一，没有一个十分可信。我那日所说不过随性胡诌，要真是‘灰翼’才是见了鬼了。”

她又复一笑，便把这些回忆抛在脑后。

千面鬼要为手下几十名百衣者，乃至整个西南荒原的暗杀行道谋划规矩，太沉浸在回忆这等人情世故里怎么行？这些终究是过去了。

···

从刚才开始，菲尔文就有股不一样的感觉。

往常蹦跶个不停的话痨，菲尔蕾娜，此刻在他最重要的寻宝途中竟然陷入了沉默。

这可真是罕见。

往常这种时候，她不都会叽叽喳喳说一大堆，然后装着无所不知的样子给他一些提示和解释嘛。现在这···

而且菲欧娜也罕见地没说话了。

虽然细细分析，两者都可以有解释，例如菲尔蕾娜是因为在铭刻石空间里待久了口渴去喝水，或者干脆因无聊睡着了，而菲欧娜则又是出于几天都在照顾他的缘故才没精打采···

算了，编不下去了。

总之总是有股奇怪的感觉。好像四周的空气，脚下的土地，流转的风、阳光和拂过衣裳的风剑、山猫草都在告诉他，这事不简单。

尽管不断告诉自己，有“灰翼”没关系，但他还是不觉咽下了几口口水。

“灰···”

他开口刚想说话，就撞到了身前的灰翼大叔身上。同时，他还听见灰翼的一句话：

“安静。”

菲尔文觉得不对，便朝灰翼身上打量去。此时发现，灰翼左手已经放到背上，抓住剑柄。

即使只是轻轻搭在那上面，菲尔文也感觉到了一股与众不同的杀气。虽然被空气稀释得很淡，但依旧刺鼻。

他再看看周围，竟发现其他五人也都警戒起来，不知何时还站到灰翼斜后方，组成了一个微弯的雁阵，护住中间的菲尔文菲欧娜兄妹。

他们不是微降重心准备战斗，就是单手扶剑戒备十足。

秋风吹过，满是肃杀。

菲尔文心中真是惊讶，心道这剑士果然非同寻常，手中有武器便能威风十足，杀气翻腾，如此厉害。

此番情景，他便不禁幻想起自己拿剑戒备的样子。那该多威风啊。

即便没钱买用来防身的重铁盔甲，只能穿着这身破布衣战斗，只要手里有剑，那也是虎虎生风威震堂堂。

说不定，没有盔甲他还能耍得更好呢，移动快，机动性高，顷刻间就能将训练多年的剑师制服剑下，或许还可以用玄之又玄的魔法辅助，所向···

菲尔文还没幻想够，却惊闻一声炸雷响：

“别做梦了，蠢货！保护好你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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