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篝火前的密谈

“抓到了吗……看你这空手而归的样子，我的愿望看起来像是落空了呐。”

篝火旁，拉普拉斯伸了个懒腰，用慵懒的视线打量着推开灌木丛归来的黑铠少女。

“抱歉……”

“别露出这副表情啊凯瑟琳，你不用放在心上。如果连你都没有找到的话，只能说明对方确实是有备而来的……说不准是用了什么术式掩去了踪迹，或者是有同伴接应之类的么？”

“嗯。那么，既然主上没有异状的话，属下也差不多该告别，返回帝都了。”

“等等……帝陵那边的话，我刚刚已经让摩多罗过去了，你暂时休息一会儿吧。”

谁知道拉普拉斯的话语并没有进入少女耳中，凯瑟琳见状只是摇了摇头，宠辱不惊地回应道。

“守护帝陵是我现在的任务，岂能怠慢这份工作交予别人手中呢？”

“不不、我并不是说凯瑟琳能力有问题，只是眼下想要你稍微休息一下，把工作暂时先交给摩多罗。毕竟，摩多罗那边也不能一直让她去做那些沾血的工作啊。”

“既然主上都这么说了，那……”

凯瑟琳坐到了火堆另一头的枯木上，轻巧地将头顶的黑色头盔摘下，让潜藏在头盔内部的金色宝物柔顺地垂落至白皙的脖颈。

漆黑色的铠甲被眼前这位柔弱的少女穿着在身上几乎没有丝毫的突兀感，少女只是用微红的脸庞注视着身前唯一的温暖，摆弄着胸口一缕淡色的发丝久久没能开口。

而就在这不断闪烁直至消亡的火光之中，少女那不断打颤着的焰色红唇像是充满了磁力一般，无意间捕获了拉普拉斯那显得有些游离的视线。

“冷吗？”

“不……啊啾……等、这不是！”

“给，穿上吧。”

少女迅速地抬起脑袋，结果眼前的视界迅速被一套黑色的麻布斗篷给包裹起来，不断扭动着身上的斗篷数秒过后，凯瑟琳才成功从其中探出了脑袋大口呼吸着外界的空气。

“……差、差点以为要死了。”

“有这么难受吗？”

“都怪主上突然丢过来…这样的东……”

少女的声音渐渐被低下去的脑袋所淹没，扭捏着从其中露出半个已经尽数化作了粉红色的耳根，闪动着的眼神像是想要将眼前的火图完全吞噬进其中一般，反射着异样的紫色光华。

“抱歉，下次会注意的。”

“虽然每次的都这么说……反正主上下次也绝对忘记的……”

“啊哈哈……来来来，尝尝我刚才放下去的番薯。我的番薯可是连……”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连那位无名剑鬼大人也夸过你吧。”

“你、你怎么知道的？”

“魔神大人也真是的，净欺负那位连饱饭都没有吃过几顿的大师……”

还没有等拉普拉斯说完，提前从拉普拉斯手中夺过黑色炭块的少女便开始用一种微妙的眼光注视着少年，随后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般别过了身。

看着少女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拉普拉斯也露出了一副颇显无奈的表情看了眼凯瑟琳的背影，从炭火之中拿起了一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烤番薯。

“呜哇……真是暖和啊。果然到了冬天就得吃野番薯呢……”

露出享受表情的白发少年迫不及待地剥开了那几乎已经碳化了的硬质碎壳，内部与火焰化作了同一种颜色的果肉似乎便是这秋冬季节最好的馈赠一般，不禁让拉普拉斯嘴边流下了一整条银线。

“唔……好甜！简直比面包房里的奶油面包还要甜。”

少年三下两除五便将手中的番薯给清理了干净，随后轻轻擦拭下嘴角，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重新将视线投向另一头蜷缩成一团的金色身影。

“对了凯瑟琳，要不要喝水？”

“……我想主上应该没有忘记吧，我并没有味觉与食欲，这样的东西对我来说只是……”

凯瑟琳注视着手中只剩下一半的番薯，像是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称述着冰冷的事实。

“……只是魔力的浪费么？不……别这么说嘛，品味食物其实也实在品味‘人生’啊。虽然凯瑟琳总是将自己排除在‘人’之外，但在我的眼中，凯瑟琳一直都比谁都活得像一个人。”

“…………”

少女没有说话，而拉普拉斯只是起身上前摸了摸她那簇染上暖色的金丝，轻轻说道。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是说如果我有这个能力的话，有生之年绝对会找到给你看的，让凯瑟琳也能微笑着感受百味的方法。虽然现在还不能和你保证，但之前创作出摩多罗的时候，我也确实感知到了储存味觉的‘匣’了，具体连我自己也无法确定，要是再多试几次的话……”

“……谁、谁稀罕啊！那种…可有可无的东西……”

“嘿诶？上次想要热切地尝到雪糕的人是哪里的哪位小姐呢？”

“反正绝·对·不是我！”

面对少年那一轮似笑非笑的上扬嘴角，少女只是让游离的视线逃窜至了另一头，随后献上微红的侧脸供拉普拉斯细细品味。

拉普拉斯见状也只是摇了摇脑袋，随后远离了少女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注视着火焰中迸发出来的盛放火花。

“好久没有像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坐在篝火旁聊天了……”

看了眼那位倔强的少女垂下了脑袋像是陷入了思绪的漩涡，拉普拉斯露出一抹仿佛只有自己才能察觉到的沉着笑容柔声说道。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能持续多久。伊莉丝的翅膀也越来越坚固了，新的计划也渐渐把我的时间给挤压出来了，可是这个世界还是与以前没有什么变化……”

将双腕放置在脑后，拉普拉斯注视着果露在山背外的夜空。

“……有时连我自己也会迷茫，自己前进的道路是否正确，是否应该选择放弃寻求更加稳妥的方案。每当这时候，我的眼前总是会浮现出你们过去鼓励我的身影……突然，感觉那些迷茫都已经无所谓了，世界也无所谓了，我仅仅是想要沿着被自己和大家认同的道路前进，最后一览那里的风景罢了。看看那里……是不是我们的‘应许之地’一样的感觉。”

“主上……”

“抱歉……果然这样是不行的吧……作为首领就是得更加深思熟虑一些啊。路漫漫其修远兮，如果连我这个首领都迷茫的话，还靠什么来指引大家前进呢。我是魔神拉普拉斯，是灾祸的邪龙同时亦是真红的反逆者，刚刚话全都忘记吧。”

“没……”

“诶？”

少女转过头，用被砥石给不断磨砺过的锋利视线注视着抬起半截脑袋的拉普拉斯说道。

“……没关系的，大家也从来都没有怪罪过主上。反倒是因为主上，令我们都获得了只属于自己的小小救赎，感谢…还来不及呢。至少对于我来说，我并没有像主上和露露大人那样坚定不移的决心，反倒是世界怎么样都无所谓，我仅仅只是想要我在乎的人活得好好的就足够了。”

“凯瑟琳……”

“如果不是主上、魔神大人赋予了不是兵器的‘我’生存的意义，我恐怕到现在也只是一件被人随意差遣的道具，供人取乐吧。我对这样的主上，从心、心、心……”

肉眼可见温度攀升起来的少女脸庞上瞬间覆盖上了金属色的漆黑盔甲，但拉普拉斯或许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是有多么安心。

“谢谢你，凯瑟琳。果然把你留在身边，是我过去做过最贤明的打算。”

“总是将话语憋在心里的固然很坚强，但就像是剑一样……坚硬的剑也更容易折断，我觉得像这样将内心的感受抒发出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坚硬的剑容易折断…吗？还真是戏言呢……”

拉普拉斯的嘴角再一次挂上一抹淡淡的笑意，直起了发颤着的腰间伸了个懒腰，随即说道。

“是啊，凯瑟琳说的有道理。明明是十分简单的道理，我却一直将它视而不见，真是个笨蛋呢，我。啊哈哈，啊哈哈哈哈……”

“唉……主上的这种地方，简直跟小孩子没什么区别呢。”

“……谁、谁是小孩子啊？”

“容易被食物吸引，特别是甜的东西。”

“咕！”

“即便是吃了亏，也往往自己兜着不愿意透露。”

“咕……”

“而且更重要的是，还特别容易受到激将法干扰，挑拨到发怒。”

“咕哈…………”

抬起下巴的金发少女将双臂交叉昂立在胸前，用尖锐无比的言语，夹带着铠甲上反射着的冷光一次次进攻着拉普拉斯那薄弱的心理防备。

“凯、凯瑟琳小姐？……您刚刚不是还说一点也不在意的吗？”

“那个是那个、这个是这个，主上请不要将它们混作一谈谢谢，该改正的地方还是尽早改正为好，这也是为了你好。”

“是、是…………”

拉普拉斯垂下了脑袋发出了一声长叹，已是一副万念俱灰的脸上像是留下了历经挣扎之后的凄惨眼泪。

之后的两人一同的火堆旁取暖，而拉普拉斯注视着已经被睡魔爬上脸颊的少女柔和地说道。

“太困的话就先睡下吧，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守夜的工作就交给我吧。”

“……重要的……事情？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凯瑟琳揉搓着惺忪的双眼，一边打着可爱的哈欠，一边出声询问道。

“我之前难道没有跟你说吗？明天我们要去接露露啊。”

“哦。……等……诶？诶诶诶诶诶诶？你你你你不早说？露露大人竟然这么快吗？”

“我应该有说过吧？大概……”

“完全没有说过啊？”

“抱歉……之前封印那个魔力的喷口时，顺便用溢出来的魔力感知到的。恐怕她那边也感知到我了，所以就想着直接过去接她好了。”

“…………”

少年摸了摸脑袋继续说道。

“凯瑟琳还是早点睡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哈啊……”

看了眼躺下盖上被子不过五秒的少女，拉普拉斯疑惑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

“我也……睡吧。”

在火焰的扭曲之下，密林中的二人逐渐沉入了意识的海洋，渐渐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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