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转眼间,到了第二年的清明。
冬麻山的空气终于闻到了些许阳光的味道,但并不明媚,不足以驱散这里终年不散的雾气。
山脚下,散落着稀稀疏疏几个人影,在对着同样稀稀疏疏的石碑跪拜行礼,透骨厚厚一层浓雾,我依然能看得清。
山下村子里的年轻人都走了,只剩下安土重迁的老人们,也就是现在正在扫墓的这些人。
“师姐,那些人在干什么?”我指着山脚下问身边挑拣药草的白鹭师姐。
“又在犯什么傻,哪有什么人啊?”她头也没抬,视线一直停留在面前的药草。
“就在那里啊!”
她这才抬起头,努力地睁大眼睛注视着我手指的方向,蓝色的眸子像宝石一样闪耀着,可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出,她的视野里似乎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她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一边继续埋头捡拾药草,一边说道:
“也难怪你看得见,毕竟你是……”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我是什么啊?”
“没什么。你不是想知道那些人在干什么吗?今天是清明,没猜错那些人应该是在扫墓吧”
“扫墓?”
“嗯,那是那些人怀念死去的人的一种方式吧。”
死?
……
此时的我还没真正理解何为死亡。
庙门前的柿子树再也长不出树叶和果实,师姐说它死了;庭院里的那只鸡再也无法把我从清晨的睡梦里唤醒,师姐说它也死了。我是否也会和它们一样,再也没办法起身,没办法和自己亲爱的的人交谈?
那棵死掉的柿子树被我砍掉,丢进火炉里当做柴烧掉了,那只鸡则被师姐做成了我们难得的一顿鸡汤。死去的树为我们带来了温暖,死去的鸡则为我们带来了丰盛的佳肴。那我的死去有意义吗?
这两个问题我曾经问过师父。
啪!!!
我没等到师父的回答,只等到了她的耳光。
我整个人几乎飞了出去,被打的脸想是被浇上了一盆铁水,火辣辣地疼。
以前师父没少打我,但这是她唯一一次扇我耳光。
“以后不许问这种问题!也不许讲类似的话!”
师父似乎很讨厌这个字眼。
山下扫墓的先后离去,只留下燃尽的纸灰化作白蝴蝶融进雾气里。方才的阳光也似乎在这浓雾里迷了路,不见了踪影,要下雨了。
(下)
我突然惊醒,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却怎么也会想不起来究竟梦到了什么,伸出手指算了算,大概已是申时了。昨夜确实宿醉了很晚,我心里暗骂自己:明知道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却还要贪杯。
今天是清明,是阿蓁二十岁生日,也是即将分别的日子。
我推开门扉,两个徒弟正忙着把外面的药草搬到厢房,我抬头望了望天,确实是要下雨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试着辨别空气中弥漫的味道:是药草味,是燃尽的纸灰味,还夹杂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咸涩味,莫非是山下扫墓人蒸发了的眼泪?
我不想再去深究,独自走进厨房,打算亲自给阿蓁下碗面。
从锅子里升起的蒸汽氤氲在小小的厨房里,我也随之陷入回忆的云海里。
某年清明。阿蓁突然跑过来问我,他自己会不会死去?他死去的意义又是什么?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的心震颤了一下,我没有回答他,而是缓缓抬起手给了额他一个耳光,我至今还记得手心那灼烧般的痛感。
我为什么打他?是因为自己无法回答这孩子的问题而羞耻吗?不,不是的,这无知而简单地问题的答案我比谁都清楚,但这也是我动手的缘由。
这个答案深深刺痛了我,它让我想到自己从没想过却要不得不面对的事。
阿蓁,你从小虽然偶尔调皮,偶尔耍些小聪明,但师父知道你是个总是深入担忧他人的悲伤,让自己承担不必要的重担的孩子,而你为什么要问这个让师父伤心的问题?
师父真的怕死亡从我身边夺走你。
可你身上背负的重担注定了你必定要比同龄人更早直视死亡。
因此,你必须要成长。
因此,我不能自私地把你禁锢在我身边。
手中的沙子,捏的越紧,流失得反而越快……
分离,也许是为了下一次的团聚。
……
当我还沉浸在思绪的**中时,一阵刺鼻的焦糊味将我拉回了现实。该死,汤被烧干了!
淅淅沥沥地,雨点落下来了。
清明的雨终究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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