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渡

“想家吗？”

意外的声音响起，我看向了非云。他的视线停留在打火机上。那是我没有见过的高级货，从外观来看是这样的。古典的花纹印刻在漆黑的冷铁上，是一个恶魔？我仔细的端详着，可能是我有些痴呆了，非云挪动了一下手。

“抽烟吗？喜欢这个打火机？”

回过神的我用食指摸了摸脸，心里想法被看穿的尴尬感令我出了一些汗。

“这个上面的图案是一个恶魔吗？是哪里生产的高级货？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是，据我所知这应该是恐惧之王，具体是在哪里生产的，是英国吧，没什么意义......”他沉思了起来。

他这个样子给人一种不要继续问下去的意思，言语无情，表情冷漠。但这也恰恰反映出这个打火机对于他来说一定有特殊的意义吧，如果真的没有赋予任何意义，那么他就不会露出思考甚至有些痛苦的表情。一定是在心里某一处，留下了他无法打开的心结。

“飞，你相信命运吗？”猝不及防的问题让我刚喝下去的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命运？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出生在一个有钱人家里，每天过着能吃饱喝足的温暖生活，没有什么悲剧发生在我身上。这，我可以说是好的命运吗，应为毕竟我们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也无法真正意义上选择自己的人生。”

非云将打火机的盖子翻开，仔仔细细的盯着其中的滑轮看。拜他所赐，我也仔细的观察到了打火机的里面。是古典样式的，还是老式的滑轮摩擦打火，看样子有些年代了。

“你如果真是好运的话，今天就不会落得这种下场，来干自己最不愿意干的事情，在那么大的家里面好好当一个公子难道不比出来混社会强？有钱花，有东西吃，这种人生才是最幸福的，可你已经失去了。”

我不理解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打从心底看，我认为非云这个人一定不是一个正常人，行事风格，说话方式，都和一般人区别很大，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想到了这个问题。

“可这和我们讨论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吗？”真的有，吗？

“没有？我问你，既然你出生在了一个富贵家庭里，为什么今天又要过着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按你说的话，你的命运应该非常好的。”朝不保夕这个用词还是有点过分了吧。

“......或许这是对我的一个考验，谁的人生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吧，总是会有落差，我只是说我的命运至少在我没有办法选择的时候还是很好的，这就足够了！”

“人生活在这个狗屁不通的世界里，只有做到迎合这个世界，顺从这个社会，埋葬掉自己的一切，换来能苟活下去的勇气。所以，人无法真正意义上选择自己的人生。”......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解析我之前说的话。

他移开视线，转过头看向了我。无情的一双死鱼眼中，他又看到了什么？阴沉的可怕，痛苦的可怕，悲哀的可怕。他，好像在问：你说，我说的对吗？

“活在这样一个垃圾的世界真是我们的悲哀呢。”我笑了笑，他却没有表情转而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想家了？”他不说话了，氛围有些僵硬，我只得开口接下去话题。

“从你一上车，至少看了不下五次你家的方向，这种行动不就意味着你想家了吗？”他又看向了我，我也直直的盯着他。

“是这样啊，你对我的观察还真是仔细！我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无意举动会被你所观察到。”这家伙为什么要观察我？我难道有什么值得他注意的地方吗？还是说，我们真的认识？

“这就是命运吧！”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了感叹的语气，这样他有一些人情味了。

这个男人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冰冷的嘛，他只是把自己装在了冰箱里，从来不让人能注意到他，触摸不到，更理解不了。或许能看到他这一面，也是命运的安排。

“你所谓的命运，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我不认为你这种人会相信这个东西。”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想？你有什么根据，还是你从我的哪些举动中看出来了什么？”非云还是非常冷静的看着我，情绪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如果你要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有些时候得到一种答案是可以靠直觉的，并不需要多么细致的观察。”

非云表情一僵，有明显的错愕，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果然，你这家伙也是会情绪波动的啊，还以为你是一个没有人类感情的怪物呢。

“直觉，虽说直觉这个东西对于我来说早都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但你却拥有别人没有的直觉。”我可以认为这是夸奖吗？可我不敢问这个问题，在他面前，还是少问这些垃圾问题为好。

“你的意思是我猜对了？不会吧？”我自认为这个答案绝对不是真相。

“可以算对，也可以算错。这么说吧，我从来没有相信过命运，否则我也不会去挣扎的，但在内心深处我又认为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的命运使然，否则我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真是一番精妙的言论，与我的观点完全相符。在我看来，至少能选择去抗争挣扎的人，至少是不会屈服于命运的人吧！？入虎口，我也要崩掉他两颗牙。

“非常抱歉，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来...刚才我的直觉也是对的吧！你不可否认呢。”小小的吹嘘一下自己。

“十四岁，不好好学习，却跑出来干这些事情，你又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你的人生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有些吃惊，凡叔难道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情吗？

我看向凡叔，他是听到了和非云的对话吧？刚好他也在看着我。不能说吗？不应该啊！又不是什么机密事件，对任何东西也没有影响吧，而且他之前也没有提醒过我不能透露这个问题。

非云在一旁冷冷的看着我和凡叔。直到我意识到了他的视线后才收回了目光。那，我该不该对他说我的人生呢？我，可不可以信任他？为什么我总有一种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感觉？我对这个男人总是抱有各种好感，他，就好似我的亲人一般可靠。

“不能说就算了，我也没有非要知道别人底细的这种癖好。但我认为不会是父母双亡。”他又开始摆弄他的打火机了。

我来了点兴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我觉得这个理由反而是最合理的呢。”没错，正常人沦落到我今天这个地步，最有可能就是突然失去父母，从而失去经济来源，只得辍学出外谋生。

“很简单，你家里那么有钱，如果是父母突然身亡，遗留下来的遗产够你挥霍几辈子吧！为何要跟着我来受苦？这不符合逻辑。”我笑了一声，理由非常充分且合理，事实也就是如同他所想的那样。

“嗯，我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是在我并不多彩的灰色人生中，有个人照亮了整片世界。”我温暖的笑了笑，想起她，总是会令我内心最柔弱的地方被触动了，这种感觉真是很美妙呢。

“为了一个人？真是好笑！你怎么会知道那个人不会背叛你，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一定会等你？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真心的对待你？也许她只是在玩弄你？”

我无法反驳他所说的话，这也是任何人都不敢保证的了的吧！受伤，欺骗，隐瞒，虚伪，不都是人生的调味剂吗？人活在世上，总是要去经历这些东西的。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可以相信！”可能是我坚毅的语气打动了他，他的双眸中闪出了一道光，炯炯有神的在深黑色里跳动。没有看穿我的预感，但有他已经明白了的感觉。

“是一个女人吧！而且一定是你的恋人。”他将手中打火机的齿轮咔擦咔擦的转动，打出了零星的火花。

好厉害的人，只凭几句话就猜到了真相，好可怕，如果要我和他做对手，现在的我估计会被整的体无完肤吧，真相往往都不难发现，只是你愿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我不否认这一点，虽然说出来感觉很丢人，可我想以后光明正大的好好生活在一起，在我看来，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在耍流氓。”

“看来与我所想的差不多，可你家里已经很有钱了，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自愧不如，甚至要不惜放弃学业出来干这些事情，不会那个人和我们这次的行动有关系吧？”他看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

“非云！不要再多说，这次行动的计划还不能对这个小家伙透露，能不能用到他还是一个问题，他的任务只是你来训练调教吧，干完一年之后，继续去高中上学。”

池犬的话令我一下意识到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整个初三的学业我全部放弃！那我的中考该怎么办？这，简直无情啊！

“小飞放心吧，只要在中国，一年过后，你想去哪一所学校上高中都没有问题的，我和我上面的人都会帮你安排好，既然让你出来了，就不会让你被这种小问题给困扰到。”

有这种保证我就放心了，起码是心里有了一个安慰。是这样的话，那我的高中......我紧紧握住了右手。

“那个女人对你很重要，重要到点亮了你的人生？”即便是疑问，他的语气也没有丝毫疑问的感觉。

“如果说我的人生要论失败和成功的话，那么就算我以后成为了世界首富，失去了她，我也不会快乐的！换句话说，能得到她，失去世界又如何？”好中二的话啊！

“为一个人，要放弃世界吗？这话要是别人说我可能连耳朵都听不进去，可是是你说的话，我觉得有这种可能。”

本来准备讪笑的脸僵硬了，他！？相信了我说的话？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你要问为什么的话，那我就告诉你吧，直觉。”

我不可思议的笑了笑，这个男人，居然感性了！他居然相信我说的话。

“我还是要问，为什么？”

“曾经的我，也有过这种年少轻狂的时候。被人当成一个笑话看了，可我最后成功了，那些笑我的人都被我踩在了脚下，可......”

“可什么？”我紧接着问道，这人很有故事。

“没什么，不要去问我的过去，并没有多么光彩，如果你能避开这个问题，我感觉我们甚至可以做朋友！”

这个语气！看起来是发自内心的！像是真话。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

“陌生人。”

我笑了两声，说的也是，事实也是如此呢。

“池，还有多长时间到地方？”

“这才出来多一会，还早着呢，起码还要一个多小时。”

非云沉默了，我也乐得清闲的靠着。

“泽显飞，你......”

“怎么了？”我转头看了看非云，他正手肘着头看车窗外的风景。

“没什么。”

“到底咋了？”

“真的没什么。”

我叹了口气，现在还是理解不了这个男人，但我想去了解他。我认为，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我没有但很需要的东西。

我看向靠近我这边窗子的风景，车马上就要驶入森林了。

这，也就就是命运吧。

“我可以叫你飞吗？”

“......”什么意思？这个男人有目的？对我？不现实啊！

“可以是可以，不过能说一下理由吗？”

“...你，像我的弟弟！”

......要是一般人说，我会觉得这个人有病，可是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那必然......

“怎么？觉得我在胡说？”他看着我略显吃惊的表情。

“没，没有，只是有些惊讶...”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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