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致孤高骑士的颂歌（一）

01

又来了，幽灵盗窃事件，在第四次第五次接到类似的报案之后，刚刚处理完商业街大楼楼体高空坠落事件的警局又一次遇到了棘手的案件。而且这一次比上次看起来更加的反常更加的诡异。

药店、超市、服装店，不同类别的数家店铺陆续报案店中发生了物品失窃，尽管被盗商品的价格都不高昂甚至和店铺内的大多商品相比堪称价格低廉，但是这个貌似有着道德底线的神秘小偷留下的证据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警员们调取店内被盗时段的监控录像，从头到尾连续检查十几遍也都只是找到了小偷停留在某一瞬间的一张影像，根本没有能够称之为过程的影像存在。

“这个——太奇妙了，我敢发誓这个绝对不是技术合成的！”

专攻影视技术的业内人士对于警员朋友拿来的录像表现出了职业人特有的敏锐兴趣，当看到李晴昱摇头拒绝之后立刻变换表情不断驱赶着这个故意勾起自己好奇心的混蛋走人。

“......幽灵盗窃事件......真爱给人添麻烦。”

“噢噢，已经定案了吗？”

“怎么可能呢，只是我们内部人员的调侃而已。如果把这种乱来的信息公布出去我们的名誉就完蛋了。如果不是技术合成的话，那要怎么解释呢......”

“唔——我的职业本能告诉我这绝对是真实的，我以职业的操守保证这个绝对不是技术合成的！而且我总觉得这孩子是故意让别人发现的，或者说她渴望被别人发现......证据？这个嘛，你看这个镜头喽，这孩子抬头看着镜头......我是说监控探头，这个画面里呈现出来的胆怯和期待......”

“连表情都看不到你还真敢胡说八道啊。”

“气氛啊气氛！你这人真是一点艺术天分都没有，既然有的时候正常的逻辑不起作用当然要换个角度感性一点看待喽！”

“......我们办案只讲证据和理性，感性可不是我应该有的东西。我先走了，改天请你吃饭。”

“改天，改天，又是改天。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我感觉你去查查周围的公用探头比较好，说不定会发现什么的。”

李晴昱从朋友的公寓离开之后开车直奔出事的商业步行街，虽然直觉告诉他这里已经不可能再查出什么了，但是回想朋友最后的忠告他还是来到了附近的停车场。从手机里调出这附近的地图，然后将失窃店铺的位置从地图上标示出来。李晴昱仔细看着地图希望能从中发现一点点规律，可惜无论是从距离还是位置上都没看出对方有什么规律，结合案发时的时间段对方完全就是随心所欲地作案，就像路过一家店铺突然看中了里面的商品然后动手偷窃。

“......公用探头，只能找找看了......”

李晴昱在地图中标记出大致的路线，然后沿着路线寻找所有可能会留下些什么的监控探头，然后把车停在附近后开始了漫长的调查询问。一家又一家的询问调查，过程中还碰巧遇到了负责幽灵盗窃事件的警员同事，尽管分属不同警区不同警局，但是对他热情诚挚的调查态度表示了认可，对方得知他希望能从这次的案件中找到失踪人员的相关线索之后表示愿意极力配合。

“原来是这样，对方渴望被发现......很有意思的论点啊，我们这边有什么发现会立刻告诉你的。对了，听说你们和失踪孩子的父母闹得很不愉快，你要理解为人父母遇到这种事免不了会情绪失控。”

“嗯，这个我都理解，所以我现在希望能快点找到那个女孩子。”

“这样就对了，警民关系和谐很重要......我先走了，没事就去那家上门看看吧，如果有了发现就安慰对方几句。下次有机会一起吃饭。”

看着老警员走进另外一家店里，李晴昱这才想起来自从那天和那对夫妇分开之后还没有给对方打过任何电话，而他们每天上午和下午都有来电，每次都是书面形式的应对。虽然现在还没有完全调查清楚，但是多少也算有了点希望。

想到这里李晴昱结束了调查，准备驱车前往那对夫妻的家里，虽然有可能会遭受责问，但是有些事情总要当面面对的。

“——啊，昨晚帮忙带路的人......昨天晚上真是谢谢你了，原来您是警察啊！”

一转身差点撞上某个人，李晴昱匆忙抬头，还没道歉呢就从对方那里听到了感谢的话语。李晴昱仔细看着这个戴着眼镜的女学生，脑海中转了一圈才想起来这个人就是昨晚在小区地下停车场遇到的那个迷路的人。

“原来是你啊，这可真巧。你是在这附近上学吗？”

“不是的，我是跟着朋友来找她的朋友的。您是在办案吗？那么我不打扰您了，昨晚谢谢您了。”

“不用这么客气......嗯，注意安全，再见。”

真是一个沉稳的女孩子，原来现在的高中生性格都这样成熟了啊。作为年长的人生前辈反而有些拘谨的李晴昱告别了眼睛少女，或许是错觉也说不定，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眼睛的余光似乎瞥见了女孩身边站着一个打扮古怪的金发女孩。等他回头确认的时候却看到她身边根本没有什么金发女孩。

“......录像看多了吗这是。”

等到李晴昱揉着眼睛走远之后，艾思对身边的莉莉丝提问：“我的存在在慢慢恢复吗？刚刚我没有和他大声说话，那个警察也发现我了唉。”

“差不多吧，只能说各种原因都有。一方面是你的存在在慢慢恢复，另一方面，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一些直感异常敏锐的普通人存在，或许那个人也是类似的人吧。小苏苏呢，去哪儿了？”

“她去买东西了，你中午打算吃什么，我们最好让她一起带回来，我这种状态去排队可能会被人家给无视的吧。”

“噢~说不定会这样呢。”

“......那两个人呢，就是那个莱茵先生和那个修女小姐。”

“谁知道他们跑哪儿去了，大概就在附近跟着吧。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好，过多的和反叛者接触可不是好事情。”

“为什么？就算和你建立了联系，我的存在不是也在慢慢恢复吗。”

“唔——你们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药三分，总之就像是毒素的积累一样，你们的小学生不是总有那么一道数学题么。”

艾思揣摩着莉莉丝的想法，试探着说道：“......水池注水放水的那个？”

“对对，就是这个题目。现在假如把你比作一个水池，和我建立起联系就是在放水，世界为了保持你的存在同时在为你恢复池水，但是一旦你接触的反叛者多了，放水的量也就会越来越多。入不敷出的状态如果持续太久就有可能出现干涸的状态，那样就糟糕了。所以以后你还是尽量别和他们接触比较好。”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去买东西的顾苏苏已经回来了，怀里抱着的纸袋看起来分量不少，也不知道这个有着购物冲动的人一时冲动买了多少东西。

“对不起，因为选择太多了我实在不知应该选什么，索性就点了两份双人套餐。你们谁想吃辣的......”

“我我我！我要吃快餐，这些垃圾食品我最喜欢了！冰可乐有吗？谢谢你，小苏苏！”

开心的好像个小孩子的莉莉丝从顾苏苏手中接过汉堡和可乐，一边展现出不合身份的饕餮吃相之余不断跟两人抱怨着过往的沉闷家教。途中艾思问起顾苏苏为什么甘愿冒着旷掉体育课的风险也要去小柒学校的原因。

“因为小柒她破天荒的去学校上课，上午就给我打电话说在他们学校里发生了灵异事件，有人目击到了幽灵......这不就是青春期妄想症，我是说这不就是和莉莉丝小姐她们类似的人吗！”

“很有可能呢，总之去一探究竟吧。如果能发现那个创造者的蛛丝马迹，那就中大奖了呢。”

（一）

威廉·海尔冯斯没有参军以前的记忆。自己从哪里来，自己的家乡是哪里，自己的家人是否还活着，他们是谁叫什么名字，而自己又是为了什么而参军。这些对于一般人来说算是基本常识或人生理想的东西，威廉·海尔冯斯他统统都没有。这个男人所认知的自己人生的第一天是在新兵营里度过的，这个‘大男孩’双耳第一句听到的话并非母亲喜极而泣的呢喃，而是长官大声训斥的辱骂。

威廉·海尔冯斯，在新兵营里的那几个月期间性格暴躁的长官总是用这个名字作为前缀，无数次将训斥以辱骂的方式花样百出的倾泻在他身上。这段记忆之深刻甚至直到现在虽然已经忘记了那个长官的长相，但那些被他训斥的画面依然还能时不时的回忆起来。

为战争而生的战争机器，没有过去犹如白纸一张的威廉·海尔冯斯成为了新兵营里最受长官关注的人，不仅体能训练效果非凡，一无所有的威廉就像一块干涸的土地，拼命吸收着长官教授给他的种种技巧和经验，就这样他成为了那座新兵营里最耀眼的明星。离开新兵营正式编入作战部队之前，训练长官给他做出的评价就是为战争而生的战争机器。

从战前侦察到阵地攻坚，从断后支援到潜伏暗杀，威廉就像蟑螂一样展现着他超脱凡人的惊人生命力，跟随着各个部队辗转往返于战场的威廉在战争期间几乎走过了大半的欧洲。随后在他战争生涯的后期，威廉以伞兵的身份被编入特别空勤团成为了那个时代里最顶尖的战士中的一员。

当那场把整个世界都卷入其中的战争终于结束的时候，威廉·海尔冯斯感觉自己的人生也戛然而止了。这个‘出生’在新兵营里成长在战场上的男人在经历过无数次的战斗洗礼之后，在盛大的授勋仪式上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基石，彻底沦为了一具没有了存在意义的空壳。

与那些在战争中流离失所的难民一样深陷迷茫恐慌不能自拔的威廉在流浪者中随波逐流着，回顾过往这个男人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确定威廉·海尔冯斯这个人是否真实。没有过去的他使用着从他人那里听到的名字，过着只要有命令就会勇往直前的生活，然而到现在他却连自己的人生是否就是个荒谬的谎言都搞不清楚。

既无法否定也不愿承认的威廉·海尔冯斯在无尽的痛苦折磨中沉沦着，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他停滞不前的人生又一次开始缓慢行进起来。

和木偶表演者尼尔相遇是在战后荷兰的鹿特丹，这个自古以来就是欧洲古老港口的城市在战争中遭受重创，直到港口修复重新海上交通的时候市中心还能见到那些遭受破坏的残垣遗址。

当时或许是圣诞节，即使整座城市还在重新建设，战后的阴霾还依旧环绕在人民心头，节日的欢快氛围还是把这股阴郁冲淡了不少。忘了自己是如何登船如何跟随难民来到鹿特丹的威廉和难民们被刚刚重建的教堂收容，也就是在这里他见到了和郁郁寡欢的人群格格不入的年轻男人。

“噢噢~真是太奇妙了，我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宿命吧。我能在您身上感受到与我相同的气息，不过在我们畅所欲言之前......请先允许我亲爱的丹妮丝小姐跳完这支加亚尔德，虽然这是过去文艺复兴时宫廷贵族男性的独舞。但是丹妮丝小姐是一位性格坚强豁朗的女性，她经常私下里反串身着男装，算是一个叛逆的姑娘呢~”

衣着虽然陈旧，但是长相俊朗气质优雅的青年就像那些传统故事里的贵族子弟一样，和周围的难民相隔不同世界的青年正在做的事更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稍加装饰的矮小圣诞树放置在电灯下，昏暗的灯光映照下威廉看到他的双手手指上缠绕着许多丝线，而丝线的另外一端则连接到下方的一个木制人偶的关节上。青年操纵着这个衣着华丽的人偶在木箱上跳着一支非常随心自然的舞蹈。

“......这个是，魔法吗？”

“哎呀，没想到都是科学时代了，还有人会做出这样的感叹呢。不过我第一次见到这种技术的时候也曾经发出过一样的感叹呢。”

“技术？”

“嗯，这个不是魔法噢~这个是技术，用手指通过丝线控制木偶的技巧，它源自东方的中国，名叫悬丝傀儡戏。我的名字叫尼尔，木偶表演者尼尔，你呢？”

“......威廉·海尔冯斯，是一个......退役的军人。”

“原来如此，相比你一定是位非常出色的军人，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感觉就像看到了一把锋利的尖刀呢~像你这样出色的战士，为什么会和这些流民在一起呢？”

尼尔结束了手中的表演，他把木偶抱在怀里坐在箱子上，威廉坐在他对面从他手中接过来水杯，里面是热气腾腾的果酒。在这样一片与他毫无关系的嘈杂声中，威廉酝酿着话语却无奈只能选择沉默。

“——看来你正深陷于迷茫之中，不过创造者之间的相遇就是命运的牵引，我们会相遇也是伟大的造物女神的指引呢~我就作为人生的前行者，来为你稍稍解答一下迷惑吧。”

“......抱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尼尔露出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神情，无所谓的笑了笑，接着开口说道：“总是听我说就好，我也很长时间没有和人正常交流过了，不过像你这种状态就算面对一个有些聒噪的话痨，你也没什么关系吧。我毫不谦虚的自称自己是你人生的前行者这一点可不是我傲慢的自夸，要知道我至少要比你大二十几岁呢~”

“......”

“首先第一点，我想你现在正在为了自己记忆的无故缺失而感到烦恼吧，那么我们就先来讲一讲一切宿命的源头，创造者所崇拜的那个世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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