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帕拉塞尔苏斯,文艺复兴时代中那个认为自己已经超越了塞尔苏斯的伟大炼金术师,这位在医学化学自然哲学都有建树,将医学与炼金术结合在一起开创出化学科学的伟大人物在他活跃的年代里有着无数虔诚的跟随者。
为尼尔指引道路,将创造者所背负的残酷宿命展现在他眼前的那位炼金术师便是霍恩海姆先生曾经的追随者之一。为了纪念这位逝去的伟大炼金师,那个男人将自己原本的名字和过往统统抛弃,给自己重新取名为普斯顿·奥利欧勒斯。奥利欧勒斯来源于帕拉塞尔苏斯的名字,而普斯顿则是他跟随那位化学医师学习炼金术期间经常出现在老师口中的名字。至于普斯顿本人早就被时间长河湮灭无踪了,因此现在它属于普斯顿·奥利欧勒斯。
尼尔和普斯顿·奥利欧勒斯相遇时,对方已经是个时日无多的垂垂老者了,虽然觉醒那份不可思议的力量成为创造者之后可以借助与被造物签订契约的方式来将自己的生命定格在某个时刻。但这并非就代表创造者获得了永恒不死的伟大恩惠,当自身拥有的存在慢慢消耗光之后创造者本人就会无声无息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掉。
“这是何等的嘲讽啊,我原本还担忧这个世界会在如今混乱疯狂的时代更迭中忘记炼金术与吾师帕拉塞尔苏斯的存在,因此才胆大妄为的把吾师的名字和他的思想背负在身上。现如今看来一切都是我这个渺小石子的自不量力啊。莫说工业革命之后现在的电气时代,恐怕就算未来全新的时代再一次对这个世界造成冲击,炼金术与吾师帕拉塞尔苏斯的伟大思想都不会在冲刷中消失不见,反倒我这个不自量力的无名小卒会在短短数年之内消失的一干二净。”
纽卡斯尔港口的混乱街道上,寒冬深夜的公园一角一老一少两人围坐在点燃的篝火旁,远处衣衫褴褛的流浪汉们盖着报纸瑟瑟发抖的蜷缩在长椅上,分明已经濒临死亡却对那对燃烧的劈啪作响的温暖篝火视而不见。
尼尔静静听着这个名叫普斯顿·奥利欧勒斯的炼金术师用虚弱的声音自说自话。途中双手摆弄刻刀和木头,用灵巧的技巧雕刻出木偶身体上的零部件,最后仔细雕琢着人偶的面部表情,作为一个东方人它的五官应该更加温婉一些的,他隐约记得从明汗大师脸上见过最多的表情并非开心或愤怒这种直白的流露,更是一种朦胧晦涩的失落与惆怅。
“——为什么不继续了呢?”
“忘记了,明汗大师那个时候的表情......人在怀念家乡的时候,应该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听到尼尔的问话,普斯顿一本正经的回忆起来,过了好久才微笑的回答尼尔说:“真是抱歉,不管是家乡也好还是过去也好,我已经全都不记得了。不过我还记得一位弟子回忆家人的样子,虽然她是个女人,不过人类惆怅起来的神韵大抵是一样的吧。”
炼金术师说着话拿起一根烧着的木条,吹灭火焰之后在融化干燥的石板上描绘起记忆中女弟子的模样。就像尼尔雕刻木偶的手艺一样,炼金术师同样有着非常卓越的绘画技巧,不多时一个鬓发横乱一脸惆怅的女性画像就出现了,黑色的炭笔不过只是寥寥几笔就把女人眉眼之间浓郁的失落悲伤展现的活灵活现。
“很漂亮的女人,她叫什么名字?”
“——忘记了,现在我唯一能想起来的就只有这孩子常在夕阳下背靠红枫的模样了,她那红色的长发可真美啊~”
“红发?苏格兰人还是爱尔兰人?”
“谁知道呢,我连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忘记了,只记得包括这个人在内的几个人常叫我老师,说起来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这里是纽卡斯尔的港口,我想你大概是坐船来的。成为创造者之后就注定会变成你这副模样吗?”
“哈哈哈哈~很狼狈的样子吧,这就是创造者注定的宿命噢~像空气一样出生又想空气一样死去,什么都不会留下什么也不会记得。唔——这么说起来反叛者们的活法也许也还不错呢,在战斗中死去至少还能被同伴铭记。”
“反叛者是什么?”
“创造者之中违背那位伟大造物女神的家伙们,他们与固定的被造物签订契约付出一半的灵魂和存在作为代价换取被造物富余的能力,并以此为武器杀死像我这样肆意妄为的创造者,悲哀的战士们。”
看着普斯顿·奥利欧勒斯,尼尔语气平静的说道:“老爷爷你原来是坏人吗?”
“——这样的问题回答起来还真困难呢,不论是人也好物也好,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是很难直白的分出好坏或者黑白的。站在反叛者们的角度来说我确实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呢,不过我所做的事情也仅仅只是行使创造者的权力做着名为艺术的行为,仅此而已。”
“——艺术?”
“没错,那些不可思议的生物,那些奇妙的故事里波澜壮阔的人生!我所做的事情只是将它们以更加鲜活的方式展现在我面前,借此来感受它们的存在,仅此而已。虽然那些作为素材而消耗掉的人确实消失了,不过那些碌碌无为庸庸碌碌好比白纸一样的人生就算就此消失了也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损失吧。”
“唉~原来老爷爷你是这样看待那些人的啊,确实就像你说的那样,有些人的人生和生活很无聊呢,不过无论是谁都应该有在乎他的人存在吧。”
“不会的哦,白纸一样的人就算就此消失也不会对他人造成困扰,所谓的平凡就是如此残酷。他们的平凡在我的手中变得不再平凡,白纸也在创造中成为了波澜壮阔的故事中的一部分,比起默默无闻的消失这种华丽的退场方式才是更好的选择吧!”
“......老爷爷,你已经疯狂了呢......”
“就像艺术就像炼金术一样,这些东西对于无法接受的普通人来说何尝不是疯狂呢~就拿你来说吧,仅仅只是操纵这些没有生命的人偶表演虚假的故事,你能从中收获什么呢?根本没有在真实之上建立起来的虚伪满足感是对于你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亵渎呢。”
“......”
普斯顿·奥利欧勒斯看向尼尔的双眼中倒映着篝火熊熊跃动的火焰,那里面燃烧着的燃料分明就是近乎无尽的疯狂和满足。
“就像我们的相遇一样,我相信这是一场宿命的邂逅。我能从你身上看到真实的存在,并非虚伪表演者对于艺术的亵渎,而是对于真实艺术向往的欲望之光!我向伟大的帕拉塞尔苏斯宣誓,你终有一天会真正理解那位伟大的造物女神的真意,就像炼金术师追逐真理之石那样,你终有一日也会为‘真理之石’的美丽光辉而陶醉的!”
当遇到怨毒之手威廉·海尔冯斯之后木偶表演者尼尔向他撒了人生中数之不尽的一个小谎。献祭他的父母双亲成为创造素材的并非那个恶名昭彰的炼金术师普斯顿·奥利欧勒斯,将那对可有可无的夫妇视为消耗品的人正是尼尔他自己。他用那对夫妻以及有关明汗大师的回忆成功创造了雾之妖精,并与其签订契约成为了反叛者。
普斯顿·奥利欧勒斯对于他来说并非生死仇敌,而是扳动他道德理念撬动他艺术之心的宿命之人。木偶表演者尼尔脱离反叛者堕落成为创造者的过程对于尼尔本人来说不过只是重新回到本该如此的轨道上而已,从遇到炼金术师的那一晚之后尼尔就已经彻底成为创造者了。
05
这里是哪儿?
姜合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醒来,她从床上坐起环顾四周,所处的房间整体简洁过了头,除了这张床和床边的柜子以外,就只有床边的那张沙发了。除了这几样以外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就算是现在最廉价的宾馆房间设施用品都比这里齐全。
“——头好晕......我怎么会在这里?对了,其他人呢?”
脑袋晕晕的不知道是否是生病了还是为何,姜合暄混乱的大脑逐渐平静,昏迷之前能记起的东西虽然不多,但她还是隐约记起了约定在哪里见面了的不幸福团子和她的朋友。两个人的脸庞模糊不清的在姜合暄脑海里浮现出来,紧随其后的就是那场古怪的事故,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下来了......
“噢~你终于醒过来了啊,想必你已经饿坏了吧,可爱的小姐。”
居然没发觉房门被打开了,站在门口对她微笑着张望的人是个陌生的外国青年,大概二十几岁的男人长相英俊很有气质,身上穿着的深蓝色西装和手腕上的手表胸前的白金胸针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请问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您可以称呼我尼尔,这里是我们暂时停留的地方,好像是个宾馆来着......啊,其实这里之前有不少东西的,只不过看起来有点碍事我就全都搬到外面去了。您喜欢吃中餐还是西餐呢?如果是西餐的话,这家店里的黑椒牛排味道真的很不错......不对,您这个时候更应该喝点粥才对。”
奇怪的家伙用一副自来熟的态度说着话,姜合暄心中虽有无限的疑问,但现在她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事情。
“谢谢你的好意,我想早点回家,请问现在几点了?”
“11点35分,已经是深夜了噢,不过您不用担心,这家店的厨房是全天候供应服务的。虽然很理解您着急的心情,但是对于一个已经昏睡了三天的人来说并不适合过度消耗体力。我还是建议您吃点东西,尽管对于我来说您只是创造所需的素材,但我还是很乐意多为您创造一些美好的回忆的。”
“你在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三天?!你刚刚说我昏迷了三天?!”
“就是这样的,可爱的小姐。自从那天你在夹缝里昏迷之后,到现在为止您已经昏睡了三天了。”
听到这个古怪男人说的话姜合暄惊恐的差点直接从床上跳下来,少女想要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确认一下男人所言的真假,却只摸到了空空的口袋,其他口袋里的东西也是一样全被拿走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谁啊?你要对我......”
说不出话。
姜合暄之后没有说出的话连同那股愤怒全被堵在了胸口,无论她如何怎么张嘴动舌都没办法发出一点声音。那个男人对她张开五指,修长白皙的手指像弹奏钢琴那样上下活动,然后她就像是接收了指令的机器人一样重新躺到了床上,一点点反抗的能力都无法拥有,仿佛已经失去了这具身体的控制力。
“关于您想知道的事情我会全部都告诉您的,不过现在我想您在听我述说之前还是稍微吃点东西好了。我去帮您叫一份南瓜牛奶粥吧,至于其他的您如果有想吃的,就等到吃夜宵的时候再送来吧。”
“......”
尼尔微笑的看着姜合暄,试图用温柔的声音缓和这个少女的恐惧和不安:“请不必感到惊恐,我绝对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个终于决心直面欲望的创造者而已。我向您保证,您会被我当成最宝贵的素材,用来演绎最华丽的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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