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死亡的意义（四）

这下好了，因为上次把李雪带出去，她的父母差点没把医院给闹翻天，虽然在母亲的陪同下还是一起向他们道了歉，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下次要再偷跑出去的话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喂，邱毅那天的事还是算了吧。”李雪的声音很小，生怕吵醒了在她床边睡着的母亲。

“没关系的，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就在这个星期天晚上十二点，我们逃出去。”

“可是……”李雪还是一脸犹豫，但她还是没有拒绝我。

“为了那一天计划成功，这几天我们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嗯，我知道了。”

虽然我很清楚这个李雪并不是我以前认识的李雪，我也没必要为她去做这样的事，但是心中的这份愧疚感一直缠绕着我，如果不为她做些什么，想必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与李雪约定好后，在到达约定那一天前我跟她一直保持着距离，偶尔的通话也是趁着两人父母不注意时进行的，在我们两人的伪装下，大人们的防备渐渐的松懈下来，而我跟李雪期待的那一天也终于来到了。

“血压没什么异常。”查房的护士在例行检查结束后也就离开了，李雪的父亲似乎还要工作最近几天只有她的母亲陪在她身边，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她的母亲跟往常一样在查房结束后躺在李雪旁边的空床上睡着了，我的母亲也趴在我床边陷入了睡眠。

再等等，再等等，我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要急，等她们再睡的死一点，如果这次行动被发现的话恐怕就没有下次了，我躲在被子里，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这半个小时显得格外的漫长，我在心里默默的数着，直到手机上的数字变成零。

时间到了，我谨慎的从被子里钻出，看了看旁边床上的李雪，她似乎也在装睡。

“喂，李雪你还醒着吗？”听到我的声音，李雪也小心翼翼的从床上坐起。

“她们好像睡着了。”

“那么我们出发吧。”

我们俩偷偷溜出了病房好在妈妈她们睡得很死，护士台前值班的护士也爬在柜台上打瞌睡，根本没人注意到我跟李雪的行动。

“快走。”我拉着李雪溜出了住院部，第一次因为偷跑而紧张不已，我的心脏现在还在狂跳。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要是现在发作的话一切就完了，我跟李雪稍微平静下来后开始朝着目的地走去了。

“喂，这么晚我们要去哪？”

“先去车站吧，等早上车站开门我们就买最早一班车票。”

“嗯！”李雪乖巧的点了点头，她红着脸任由我牵着她走。午夜的马路上看不到半个行人，只是偶尔有几辆出租车经过，夏夜的天空中点缀着无数星星，看来那让人烦躁的雨季终于过去了。

“那个……邱毅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我？有吗……”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李雪也因为害羞避开了我的视线。

“因为我的病从小几乎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学校也很少去，像这样被人对待我还是第一次。”

“是吗……”我跟她有着差不多的经历，因为我的病我也见到过许多与我相同的人，但是即便我们的经历相似，他们对于我来说也只是陌生人而已，光是担心自己的命就已经精疲力尽了，别人的生死与我无关，至少以前我是这么想的。

“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呢，为什么要做出这些多余的事情，明明每天晚上闭上眼都会担心自己还会不会醒来，明明每次来到医院时都会怕的浑身颤抖，现在却自顾自的拉着你去实现那莫名其妙的梦想。”说着说着心中的那份悲伤仿佛要将人掩埋，我握着李雪的手也加大了力度。“但是每次看到你那表情啊就让我十分的讨厌，什么一副全世界就我最惨的样子，什么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其实还不是想要活下去吗？既然这样就别摆出那个表情，好好的活下去不就行了。”

“我……对不起。”

“啊，不是我并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因为以前的我也跟你一样。”

“以前的邱毅也跟我一样吗？那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李雪一脸好奇的看着我，让我无法回避这个问题。

“因为一个女孩，不过她已经死了。”

“这样啊……”李雪好像以为自己问到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然后便沉默了下来。

一路上我们便没有更多的话题，只是安静的走着，而我则会时不时的去偷看李雪脸上的表情，她似乎相当期待这次旅行，脸上的表情很放松，回想起第一次见面的她很难想象会是同一个人呢。我满足的又握紧她的手，稍稍加快了步伐，当她看见大海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我的心里十分的期待。

“那个……邱……邱毅。”

“诶？”

李雪突然停下脚步，她的面色发白呼吸也变的急促，是我走的太快了吗，她的状况有些不妙。

“没事吧，李雪。”

“药……”

糟糕由于走的匆忙我忘记带上抽屉里的药物了，李雪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她痛苦的抓住胸口，整个人瘫倒在地，我使劲的呼唤着她的名字，但她没有回应意识也渐渐的消散。

可恶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够帮忙，也没有车辆经过，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雪痛苦的在地上挣扎，我会不会就这样失去她呢？不要绝对不要。

“撑住，李雪我绝对会救你的。”

我勉强将李雪背起，朝着医院的方向跑去，其实我是知道的，施加在我们身上的束缚，不能有太过强烈的情绪波动，因为我一时的任性，让李雪产生了期待，她肯定十分向往这样的旅行吧，将心中的喜悦全部藏在心里。可恶为什么明明知道这种事还要去做，这样不就等于是我杀了她吗？我卖力的跑着，像这样不顾后果的奔跑我还是第一次，我想救背后的女孩，但却忘了自己同样也是身受束缚之人。

“糟糕……”我的呼吸变得困难，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渐渐的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心脏猛烈的跳动着就像快要爆炸一般，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支撑不住的我与背后的李雪一起重重的摔倒在地。

这就是濒临死亡的感觉吗？这种无力感，空虚感，还有恐惧感，我到底在干些什么？为了一个见面才一个多星期的女孩子做出这样的举动，我是笨蛋吗？为她做那样的事对我有什么好处？白白的搭上自己的性命，这样我不就跟李雪一样了吗，死了就什么意义都没有了。我拿出藏在病服口袋里的血珠，只要吃下它我的愿望就能实现，从此摆脱这个悲惨的命运，至于别人的生命怎样都无所谓了，我想要活下去。

“救命……”

在血珠快要放入口中的那一刻我迟疑了，明明连意识都快要消散了，我还在犹豫什么？不是决定要一个人活下去吗，那么为什么我的手却动不了呢？我自己都搞不明白了。这个女孩不是以前那个李雪，我是清楚的但是我好想让她活下去，好想让她去看看大海，好想实现她的愿望，看到她的笑容内心便会感到平静，所以李雪当初的你是不是也怀着跟我同样的心情呢？

“仅仅就因为你们名字一样我就做出这样的决定，果然我是个傻瓜呢。”我松开手血珠落入了口中，温暖的感觉袭遍全身，在意识将要消散的那一刻曾经那份被我遗忘的记忆重新浮现在了脑海里，星空之下李雪对我说的那句话。

“对啊，如果死了就什么都做不到了，但是死会让活着的人更加执着的活下去，我想这就是死亡的意义。”其实这句话我一直都记得，只不过是我刻意的选择遗忘罢了，因为在当时的我看来这句话是多么的可笑，不过现在我总算能明白它的含义了，她会不会更加执着的活下去呢？希望会吧。

“契约成立。”

……

……

用医生的话来说这简直就是奇迹，李雪的病在一夜之间痊愈了，昨天晚上路过的出租车司机将倒在路边的两人送到了医院，李雪平安无事，而与她一起送到医院的男孩则没那么好运了。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跟邱毅为什么会倒在路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倒在那里，而且那个男孩我也不认识。”

不论什么人询问李雪，她给出的都是这样的回答，医生也给李雪的大脑做了检查，不过好像并不能理解她失忆的原因，她将邱毅的事情忘记的一干二净，他们两曾经那宝贵的记忆现在也只有身为观测者的我还记得吧。

“妈妈，我的病好了吗？”

“嗯，已经完完全全的好了哦。”

“是吗，那我想去看看大海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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