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

昨夜应该下了一场雨，地上没有丝毫痕迹，这样推断只是因为笼罩在小镇上清晨的白雾比往常浓厚了许多，将远山都遮蔽了。不过，白雾不管再怎么浓厚，在这晴朗的夏日，也都会在阳光的照耀中，一下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再一次早起，也是为了回老屋——去摘那结满了整树的沙梨。

吃过早餐，我在老屋大门边的石凳上坐下，等凉她们。

门外左右两边种着两丛密密麻麻的美人蕉，此刻开得正艳。我起身摘了一朵，吸了一口根部的花蜜，不是特别甜，但很清爽。一朵花花蜜的量连半口都算不上，让人感觉很不过瘾，我忍不住又摘了一朵。

凉来的时候，看到我扔在地上的残花，自己也摘了一朵，坐在了另一边的石凳上：“这味道还真是让人怀念。”

“别人家的会比较甜吗？”我调侃道。

“会喔。”凉的回答倒是干脆。

第二个到的是川，顺手也折了一朵红花。

“活儿还没干就开始吃上地主家的东西了？”

“这年头免费的劳动力可不好找，摘你一朵红花不过分吧。”

“你可不像是会免费帮忙的热心大婶。”

“我可不记得那么多次有哪次我收过你钱。”

“每次可就你吃得最多，上次的杨梅我可还没和你算账。”我佯装气愤，引得他们一阵发笑。

老屋后山的半山腰上长着一大片的杨梅，应该是爷爷辈们年轻那会儿种的，大概是因为平时没有施肥和打理的缘故，每年结的杨梅虽然很多，但都不是很大，而且说是酸得掉牙一点都不为过。即便如此，每年清明前后也都会有亲疏远近各种亲戚为了摘这些杨梅而专门从城里回来哩。

住的最近的嗣，反倒最后一个到：“抱歉，抱歉，有些事情耽搁了。”

“其实就是睡晚了吧。”我冷淡地说。

“嘛，上次来这里还是挺小的时候吧，我还记得那颗枇杷树。”嗣故意岔开话题。

嗣说的枇杷树就扎根在大门前两三百米左右的路边，从门口这也能望见，不是很高，很容易就可以爬上去，只是这几年一直都没有再结果了。

“噢，原来以前偷枇杷的人就是你啊。”我信口胡诌道。

“什么啊？我可是三过枇杷而不摘的好人！”嗣夸张地嚷道。

其实，真的摘了也没怎样。

“说起来，我记得这附近好像还有颗柚子树。”凉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哦，是有啊。本来在那前面，之前不知道哪年发大水被冲倒了。”

“呃，这样吗？真遗憾啊。”

“说得是啊，都吃不到免费的柚子了。”嗣俏皮地说。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干正事了？”我打断她们的感慨。

“走吧。”凉双手举起从石墩上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手脚，迈开了脚步。

梨树就种在离老屋不远的平地上，有五棵，平时也是无人看管的状态。这些纯自然生长出来的梨子并不大，比拳头要小上一圈，皮和果肉也要比市场上买的硬得多。记得有一年，结的沙梨实在太多，吃得都厌倦了，奶奶就让我一起把它们都削了皮，沸水煮过后再切成片晒成了沙梨干。晒干的沙梨硬得很，完全咬不动，只能用来煮水。煮出来的水加上糖倒也有点酸梅汤的味道。

我让川当主力去上树，自己则在树下“袖手旁观”，美名其曰：“给你一个洗掉吃白食污名的机会。”

川苦笑两声，干脆利落地爬到树上，攀着细枝使劲地摇了摇，熟透了的沙梨就哗哗啦啦地落到了地上，另外那些怎么都摇不掉的也就只能伸手去摘了。

看着落了一地的沙梨，凉没有丝毫要动手去捡的意思，呆站了一会儿哗地爬上另一棵树，摘了一个梨子，坐在了树上，用手擦了擦果子，咬了一口，又呸地把皮吐掉。

我面容扭曲地看着凉，搞不明白到底该说这个人是洋溢着青春活力呢，还是说是懒鬼一个呢？

“可不能偷懒喔。”凉拖着长长的尾音说道。

嗣弯腰捡起一个梨子，也吃了起来，看着我说道：“听到了吗，可不要偷懒喔。”

我无奈地挠了挠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管了，我也先吃一个好了。

“所以敢情就我一个人在干活吗？”川站在树上俯视我们，打趣道。

“我这可不是偷懒，读书人的事情能算是偷懒么？”凉一副无赖模样。

“你这是不打自招。”我一边嚼着梨子，一边说道。

“既然你们这样，那我也要罢工了。”川从树上跳了下来，也吃起梨子来。

“唉，当代年轻人如此懒散，那可不行啊。”凉把吃剩的果核随手一扔。

“说得对啊，这样可不行啊。”嗣现在就是个复读机。

我已经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来才好了。

树上的凉望向远方，一脸闲适，甚至开始吹起口哨来。

罢了，罢了，有让她们干活的功夫，还不如我自己多干一点。事实上这也不能算是干活吧，只不过是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梨子，把完好的放进袋里，被虫蛀了的则扔在一边而已。

大概是看见我老老实实开始干活的缘故，凉也从树上跳了下来，开始捡了起来，对嗣说道：“别偷懒了，快来干活了。”

嗣歪着脖子，故作疑惑姿态，看着凉：“啊咧？”随即，也正经起来。

“讷，你去上树吧。”川拍了下我的肩膀。

“为什么？轮到你想偷懒了么？”

“树上风景好。我这可是为了不让你错过。”

“我可想象不到能有什么风景。”我一边嘴上这样说着，一边爬到了树上。

果然看不到什么嘛，这么点高度也就是能看到另一边的小路和小路旁边流淌的溪流而已。

“快点摘啊，你在四处乱望些什么？”凉不满的声音传到我的耳边。

我低下头，看见地下的凉抬着头，却又被阳光晃得睁不开眼，只能张开手掌伸到眼前。

“我可没有乱望，读书人的事情能叫乱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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