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语成谶

日落西山，天色迅速暗沉。

蓝浔在石碑上刻下最后一笔，将它掩于青藤之下。

不至于看不见，也不至于大咧咧的过于嚣张，甚好。

她满意地往回走，荒野森郊，没了阳光的加持，阵阵阴风吹过，冻得人心底发寒。

蓝浔（字静姝）：江澄？

树影下，绛紫色的衣袍半掩半映，蓝浔一惊，犹疑道：

蓝浔（字静姝）：你怎么还在这？

江澄听到声音抬首看她，侧脸在清凌凌的月光下略显苍白。

江澄：等你。

蓝浔（字静姝）：等我？

语气中染上诧异。

蓝浔（字静姝）：等我做甚？

大概是她接得太过顺畅，江澄敛下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

江澄：你什么时候走？

蓝浔（字静姝）：明日便走。

蓝浔上前一步，想要靠近一点，却见他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后退一步，左臂在突然的动作下不自然地微荡。

嘴角一闪而过的僵硬，顾不得探究他突如其来的抗拒与疏离，蓝浔问道：

蓝浔（字静姝）：你手怎么了？

江澄：无碍。

唔，这山上能伤了他的怕是也只有魏无羡了吧。

蓝浔（字静姝）：你跟魏无羡打架啦？

江澄停顿了一会儿，才道：

江澄：我已经宣布跟他决裂了。

宣布决裂。

这个词用得很妙，蓝浔了然。

蓝浔（字静姝）：他们逼你了？

他不语，算是默认。

双方一阵无话，尴尬的气氛逐渐蔓延。

江澄嘴角紧抿，好半晌才下定决心问道：

江澄：你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来？她下意识地回望山门。

因为心躁，难安，其实是来躲清静的。也是因为，想尽一份力。

其中缘由，无法细说。

蓝浔（字静姝）：江澄...

蓝浔无奈唤道，企图跳过这个话题。

可他紧绷着下颔，近乎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再一次问道:

江澄：蓝浔，你为什么要来？

蓝浔突然就明白了，他哪是真的想要这个答案，不过是想从她的理由里得到肯定。

一个，关于对与错的肯定。

蓝浔（字静姝）：若你真的觉得他错了，就不会仅是做戏。

她弯腰捡起一根干枯的树枝，在地上画了几个圈。

既然是这样，她就好好地与他分说分说。

树枝点过四个圈。

蓝浔（字静姝）：金氏、江氏、蓝氏、聂氏、温氏。

她在代表温氏的圈上画了个叉。

蓝浔（字静姝）：温氏覆灭，余上四家独占鳌头。金氏保存实力最强，敛芳尊更是伐温头一份功。蓝氏曦臣带着我的机甲阵与敛芳尊里应外合，聂氏带头起义，赤锋尊一名威震四方。江氏呢？

江澄脸色发白，蓝浔冷静的声线在冷风中仿佛失去了温度：

蓝浔（字静姝）：江氏魏无羡，手执阴虎符，力挽狂澜。

蓝浔（字静姝）：江家遭受重创，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家主，位置还没坐稳，靠着他硬生生地分走了一块肥肉，谁不惦记？

蓝浔（字静姝）：温宁众人不过是一个由头，不是他们也会是其他。金光善想要阴虎符，百家乐的见你们虎虎相斗。所以有了挑拨离间的话语，有了今日这一出‘决裂’。

高权之上的勾心斗角被她轻描淡写地说出，江澄脸色越发难看，他咬着后槽牙，恨声道：

江澄：所以，我被算计了？

蓝浔扔掉树枝，凉讽道：

蓝浔（字静姝）：不过是为了将魏无羡在你们江氏除名罢了。毕竟，独木难支。

蓝浔（字静姝）：江澄，你没错，魏无羡的本意也没有错。你们缺少的，仅仅是信任。

一针见血。

他倏地握紧拳头，紫电感知到主人强烈的情绪，‘滋滋'作响。

长久的沉默。

双目对视间，他的眸光几经浮沉，最后湮于墨色。

江澄：那你...

江澄：算了。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江澄：明日记得早些回去。

蓝浔不明所以。

蓝浔（字静姝）：哦...

他复杂地看她最后一眼，转身离去，留下蓝浔一人看着他的背影，摩挲着下巴。

江澄，没事儿吧？

..............

月光清清冷冷，遗落满地冰霜。

蓝浔回来的时候，魏无羡正躺在伏魔殿的房顶上，周身摆着几个凌乱的酒坛子。

蓝浔（字静姝）：你疯了？！有伤在身还敢喝酒，要不要命了？！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正常？

他没搭话，双手垫于脑后，翘着二郎腿，两丸黑凌凌的眼珠子看不出丝毫神色，直愣愣地盯着远处发呆。

江澄迫于压力与他佯装决裂，两人打了一架，双双受伤。

从今天起，他不再是云梦江氏魏无羡，而是夷陵老祖魏无羡了。

凉风扑面，月华如水，黑衣平添孤寂。

蓝浔轻叹，树叶捻于嘴边，曲声袅袅，穿过悠悠岁月，如昔宁静。

一曲《洗华》，做清心静气，安定心神之用。

蓝浔（字静姝）：你别怪江澄，他是江氏家主，有他必须承担起的责任。于他而言，你比温情温宁更重要。

魏无羡：...我知道。

她又想起来之前忘机的一番话。

蓝浔（字静姝）：你也别怪忘机，他不是不认可，也不是不理解，只是很担心你。

魏无羡：...嗯。

她躺下，乱葬岗的天着实没什么好看的，阴冷森然。

蓝浔（字静姝）：我要走了。

魏无羡：......

江澄既来了，叔父他们不日也该回姑苏了，她不能再赖着不走了。

魏无羡勉强勾起嘴角，双目隐隐泛红，问道：

魏无羡：什么时候走？

蓝浔（字静姝）：明日一早。

魏无羡：不跟他们告别吗？

深秋的夜晚说离别，谈不上来的悲伤。

蓝浔摇头挥开负面的情绪，朗声道：

蓝浔（字静姝）：哎呀，又不是见不到了，告什么别。

她本不喜告别，徒增不舍。却哪知，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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