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聂怀桑坐下后，其他中小世家纷纷对史稿提了些补充纠正的意见，无非是为本家在射日之争中参战人员和死伤人员名单做些修补，对本家的战功做些添加，蓝忘记一一核实了各家提交的证据，并命人记录下来。关于修史的讨论就这样尘埃落定了。

“下一个议程，关于道侣法，各家有何意见？”蓝忘记的目光扫向全场。

“江家没有意见。”又是江澄第一个发声。

“金家没有意见。”金凌紧随舅舅。

“聂家没有意见。”聂怀桑又展开了手里的扇子，别有深意地望向坐在上头的蓝忘机。

其他各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样大的事，这样惊世骇俗的事，几大世家竟然没有一句反对的意见？难不成就这样定了？

“这道侣法，不限男女，成何体统？”不知是哪家的家主，实在忍不住了，率先开口，马上就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

“修仙之人，不同于寻常百姓。哪家历史上没有几对同行道侣？是吧，仙督大人？”还没等蓝忘机开口，聂怀桑倒是抢先发言，还意味不明地往蓝忘机那里望了一眼，可一看到蓝忘记那清冷的目光，又有些悻悻然地把目光收回了，心里暗自嘀咕：这个蓝二公子，我帮你说话，你还不领情，真是的！

“有是有，但这也不适合大张旗鼓吧？”又有一家家主回应。

“就是，就是，都是同性道侣，岂不让各家绝了后？”这是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允许同性结为道侣，不意味着所有道侣都会是同性。”蓝忘记终于开了口，仍是一贯清冷的声音，但听得出语气里的坚持。

“我反对！”一个大家都很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蓝启仁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蓝忘机和蓝曦臣都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地向蓝启仁行了礼，唤了声“叔父”。

蓝启仁用目光狠狠扫过自己这两个侄子，大声重申：“我反对！蓝氏反对！反对这个什么道侣法！”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篮忘记。

蓝忘机向蓝启仁深深行了个礼，“叔父，忘记既是蓝氏家主，理应由忘记代表蓝氏表态。”

“你！”蓝启仁训斥了一声，却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转向蓝曦臣，“曦臣，你，你不管管你弟弟吗？任由他胡闹？”

蓝曦臣同样向蓝启仁行礼，道：“叔父，现在忘记才是蓝氏家主。”停顿了一下，蓝曦臣接着说：“曦臣个人也不反对道侣法。”

“你们！”蓝启仁怒极反笑：“好，好！你们都大了，管不了你们了！”蓝启仁心里很清楚，忘记要立着道侣法到底是为了什么，可他实在无法在这兰室之上当着百家与这两个侄子理论，只得佛袖而去。

待蓝启仁走远，蓝忘机和蓝曦臣方才坐下，示意大家继续讨论。

欧阳家主站起来，对蓝忘机拱手行礼道：“现今四大家的家主，蓝宗主、江宗主、聂宗主、金宗主，均是尚未婚配的年轻人，年轻人嘛，跟我们老家伙想法不一样，却不想被管束，这个也正常。但各位既担了家主之责，就不能不考虑家族心哀。这婚姻大事，不光是个人的事，也是家族的事。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考虑传宗接代，怎么行？”

“欧阳宗主，你不知道吗？我们四个都没有父母了！都要父母之命，我们都没法找道侣了！四大世家岂不更要绝后？”江澄很不耐烦的怼了一句。

欧阳家主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是啊，蓝忘机兄弟的父母早就没了。江澄的父母被温氏所杀。聂怀桑是其兄长养大的，而金陵尚在襁褓中就成了孤儿。

“这……没有父母，总有长辈嘛！”欧阳家族只得辩解。

“江家就没有长辈！谁不知道，我江家当初就剩了我姐弟三人，哪来的长辈？欧阳家主存心要跟我江家过不去吗？”江澄不依不饶。

“我怎敢？江宗主严重了！”欧阳家主真的不敢再说了，赶紧坐下，这江晚吟的脾气素来不好，惹不起，惹不起。

“就算不要父母之命，可这同性结为道侣，终为不妥吧！”眼看“父母之命”这条是没法争取了，有人赶紧转移了话题。

“有何不妥？请赐教。”这次是蓝忘机开口了。

“世家总要传承吧！同性道侣怎么传宗接代？”

“修仙世家的传承，在于家训家规的传承，在于剑法绝学的传承，而不在于血缘的传承。我蓝氏许多子弟原本都不姓蓝，不妨碍他们传承蓝氏衣钵。”蓝忘记难得说这么长的句子。

“就是，我爹心目中最好的接班人，从来就不是我这个儿子！”又是江澄的声音。

在座的许多人都在暗暗惊讶，今天一早江澄还拿剑指着蓝忘机，可为何此时江澄又处处帮蓝忘机说话呢？算了算了，四大世家如今不比以往了，几位家主彼此之间渊源深厚。江家和金家不用说，本就是亲戚。江家和蓝家因着个魏无羡，也有了说不清楚的关联。仙督蓝忘记对魏无羡的维护，谁都看在眼里，金光瑶倒台前，难忘记宁可背弃所有人也要维护魏无羡，谁人不知？江澄恨了魏无羡十几年，可如今真相大白，也知道冤了魏无羡十几年，更何况他自个儿身上用的还是人家魏无羡的金丹。因着这个魏无羡，蓝家和江家，说到底也不可能翻脸。聂家家主，与蓝忘机、江澄、魏无羡都是同窗，又帮着魏无羡复生，蓝忘机和江澄恐怕都要记他这个人情，这四大世家都不反对的事情，其他家反对恐怕也是没有什么用处了。

于是，自江澄说完这一句之后，竟再无人提出反对意见。这石破天惊的道侣法，就算是通过了。

新任仙督上任以来的第一次清谈会，就这样结束了。蓝家除了给各家家主奉上了一杯清茶，竟是连饭都没有招待一顿。也罢，原本也没人想吃蓝家的饭菜，不如饿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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