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从大楼里走出来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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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四十天前。

从大楼里走出来的年轻人就是刘启，因为启字拆开来就是户口，所以户口这个外号就这样叫开了。

刘恒：篮球是户口的业余爱好，我认为这个爱好是对的。我年轻的时候，曾是班队的足球运动员。大家别笑，正经点，听我说完。我说的是曾经，而且是班队，不是校队。那个谁，还笑！加入班队的初衷，就是想追女孩子，很正常的爱好不是么？怎么回事啊，还笑！难道你们不是这么想的？我敢保证，不仅我是这么想的，那个被我追出界球撞上了的女孩子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她成我老婆了。这叫碰瓷，套路深去了，以后你们都要学着点啊……

趁课间休息，刘恒不厌其烦向围在他身边的女学生们介绍着他的宝贝儿子。

古怪到家必有鬼。

路过的时候，当着MOUS监控镜头的面，我吐了口水。

我想，最迟明天会接到州府罚单。

刘恒是我在军方服役时的同僚，现在公开身份是京师大学教导处处长，不公开身份应该是星球联合体CICI探员，我已经三次在远京州社会治安年度联席会议上见到身着CICI黑色制服的他。CICI探员这个身份已经很高了，一般地方公务员根本惹不起，即使是地方行政长官也得给好脸色。今年甫一开春，他就作为教导处新任主官空降到我任教的京师大学。起初，大家心情毫无波动。毕竟，自三年前，舰队国际决意对星球社会治安实行强力管制，联合宣言和执行决议迅速通过后，星球联合体逐渐加强对直属行政、事业、企业机构的掌控。各地方州府对地方高等院校虽不便直接控制，但各种渗透手段早已司空见惯。从理智上讲，这些政治上的事情无关大家柴米油盐——在大低谷背景下，社会秩序崩败，盗贼横行，小型叛乱时有发生，由于中央都府频繁抽调驻扎在地方的中央驻军参与外地剿匪和平叛，使得各地方州府原本很充裕的治安力量被迫陷入捉襟见肘的窘境，自由派的游行却还在天天捣乱，无奈之下，各地方州府都在加紧立法收拢自由——这时候去质疑地方州府一个小小的人事变动，显然是自找没趣。理智的大家都不约而同选择了向刚上任的新官示好，溜须拍马的，暗送秋波的，比比皆是。只有我，可能是长达十年特种兵生涯落下的天然毛病，对他的突然出现兀自生出了警觉心。我刻意与他保持了距离，大家至今都不知道我本就与他熟识。

但是，很快，大家都发现，永远让自己保持理智是多么的不现实。

刘恒平日里严肃得像块雕塑，工作时间，除了用远东语、法西语两种工作语言（英茨语也是工作语言，但不知为什么，刘恒明明精通英茨语，偏不爱说）复述大家早已在早间新闻中知晓的地方州府最新通报，一句话也不多说。工作之余，哪怕大家希望他说一两句放之四海皆准的大道理来安抚大家这些天来伤痕累累的心——这些天来，大叛乱谣言四起，大家心里都惴惴然——他也不说话，似乎这些大家关心的事情与他没有半毛关系。他这种不亲民的表现，让拥戴并习惯了新自由法的教授们对他的作风颇有微词。

当然，这仅仅是他的一面，针对的是同性。只要是同性，只要在学校里，无分老幼，每天都得被这块人肉雕塑堵心，包括他的亲儿子。

更大的微词是他的另一面。

如果对方是异性的话……

怎么说呢？我们敬爱的刘处长立马从人肉雕塑秒变成热心肠的西门大官人。献花，堵路，耍酷，套瓷，甚至光天化日下干些羞羞的事情……总之，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目睹如此种种，本来无言是最大的蔑视，但这次，连最有涵养的老教授们都怒了。

群众演员众人：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群众演员众人：社会上的群体七七八八龙蛇混杂低级趣味腐化堕落也就算了，咱们堂堂高等学府怎么能容忍如此荒荡无耻之徒，居然还让他堂而皇之当着教导处处长！

群众演员众人：怎么办？

作者：去告他！

早乙女乱马：怎么告啊？他可是星球联合体的人，根本不受地方州府管辖。

校长办公室。早乙女乱马校长不动声色从星球联合体中央管控系统MOUS调出三组信息。

早乙女乱马：我刚向地方州府申请了调查权限。治安处的答复在这里，你们自己看吧。

群众演员众人：禁止调查……怎么会这样？

早乙女乱马：你们以为我不想搞他？老娘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早乙女乱马：呀！刘教授来了啊，快请坐。

早乙女乱马：啧！一个个都跑得贼快……王教授么？哦对，是我，麻烦您回来一趟，是不是您老的眼镜落下了？这个位置刚才是您站的地方……

道具：对不起，校长女士。那不是王教授的眼镜，那是一滩不明液状物体。您先别过来，保洁员需要先检查一下是否有毒……

刘彻：早乙女校长，您私下里调查过他？

早乙女乱马：哟，不愧是心理学业界翘楚！刘教授，我这点小心事居然瞒不过您！没错，自打他来到我们学校，我就情不自禁爱上了他……

群众演员女：讨厌啊，刘处长。

那个前天我讨厌并拒绝了的嗲声嗲气女孩的声音再次传音入耳。

群众演员女：我不想听你儿子的事，我想听你的……

刘恒：哎呀，宝贝，今天我只想说我儿子的事……

群众演员女：那你的手……

刘恒是什么样的人，作为他曾经的同僚，我是一清二楚的。他这种人要是放在二百年前的二十一纪元，别说军队，随便放哪个单位都是品行不端作风腐败必须革职查办严惩不贻的货，若再往前放到二十纪元七八十年代，那就是流氓罪了，分分钟叫他嗝屁不用呵呵。现今时代好啊，新自由法通过了，像他这种压抑了二百年的流氓情怀都堂而皇之合法了。

法律绑住了民众的一只手，就必须放开民众的另一只手。上周修法理事会的态度犹言在耳。

现在看来，效果还是不行啊。

推开窗，游行队伍衣着五颜六色乱花迷人眼，并不整齐划一的口号声却如泰山压顶般扑面而来。

导演：强烈谴责面皮计划！

剪辑：打倒联合梯独礁统治！还我曹民片面自由！

游行队伍由各族民众组成，肤色各异，口号喊得口齿不清。“联合梯”就是“联合体”，“独礁”可秒理解为“独角”，“曹民”应该是“草民”的误读，只有“片面”楞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KAO！都无脑地域联合体了，还想要什么体？没有婚姻，没有抚养，恋爱都完全自由了，还想要什么自由？

短短十年间，占据星球联合体议事会绝大多数席位的自由派就用他们擅长的立法和投票手段废掉了九千五百二十七项被言辞凿凿为不自由的道德条款。抹去道德的自由自然是缺德的自由，更是混乱的自由。新自由法颁布并正式生效实施十年，不但未出现自由派无脑勾画中的美好，反而更昏庸更势利更残暴，开发肆意无节，污染持续扩张，贫富夸张悬殊，人性无耻无良，强者纸醉金迷，弱者一无所有……您没看错，刨除表面虚假的繁荣，骨子内里简直直接回归生产力虚弱资源配给严重不平衡的黑暗中世纪。看透了问题本质的舰队国际决意以星球联合体的名义拨乱反正收拢自由让自由派像末日来临一般如坐针毡。

一群嫌贫爱富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垃圾，烦死了。关窗。

咦？不对，刚才他们喊的好像是面壁计划？

刘彻：我说刘恒啊，把你对女孩子的一半苦口婆心心机用到你亲儿子身上，这个世界……呃，或许还能再美好那么一点点！

刘恒：你懂屁！就一打光棍的，居然还教训起我来了！这叫穷养儿郎富养女……

睁眼说瞎话。

停下脚步，恶狠狠盯住刘恒的眼睛。

刘恒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刘彻：你脸皮可真厚。这方面我不如你。

侧过头，眼睛直钩钩望向天空。天空灰濛濛的，没有一丝颜色，从中找出阿娇的眼睛有点难。一滴硕大的碱雨击中我的泪腺，有点生生的疼，我以为天哭了。

二十三纪元的星球地表自然环境退化严重，气候变化无常。就拿雨来说，酸碱度与热度无法预测，完全看天。天高兴了，馈赠弱碱温水淋浴；天不高兴了，泼你一头烧碱或硫酸开水。有时候，不同时段的两滴雨的HI值与CI值可达到惊人的250I正负合数。

刘恒：好吧，我认输。我承认，是富养媳。下雨了，外面危险，回学校已经来不及了，还是就近到军事学院去避一避吧。

门口空无一人。应该是接到大雨警报，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