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代价

谭林看到罗桑从厕所出来却没有见到李淼的身影。

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开李淼蹲大号的玩笑，但是却发现罗桑并没有往自己的身边跑。

他高声叫罗桑的名字，却只换来罗桑的一个扭头。

罗桑向谭林挥挥手，然后径直跑到了学校的大门口。

谭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东西坏掉了。

于是他也向门口跑去。

救护车已经到了校门口，但却被保安拦住了。

“你们是做什么滴呀？学生怎么啦？”

“我们接到电话说这边有学生受伤了让我们尽快赶过来。”

“哪个学生哇？这个要做登记滴呀。”

“具体我们也不太清楚啊……不能让进一下吗？”

保安面露难色。

这时，罗桑满头大汗的停在救护车司机和保安之间。

“是我同学受伤了，我打的电话。”

“你同学怎么受伤了呀？”

“玻璃掉下来伤到他了，麻烦您让救护车进一下吧。”

“那同学你做个登记吧。”

“哈……好。”

罗桑喘了一口气，接过保安室里面另一个人递过来的出入记录，从平台抄起一支没盖笔帽的签字笔。

他胡乱写着自己的学号、出入原因还有签名。

笔记很乱。

没来得及擦的汗珠滴落在泛黄的纸上，立刻晕开一片。

罗桑用手肘蹭了一下脸上的汗水，把本推给保安室内的保安。

此时救护车司机已经坐上了驾驶席，罗桑给他们指了体育场厕所的位置。

谭林看着救护车的车屁股，慢慢在罗桑面前停下脚步。

“怎么了？”

罗桑低着头，想跟着救护车跑开。

但是谭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我问你怎么了？”

罗桑没看谭林的眼睛，敷衍一般把话说得很快。

“李淼滑倒受伤了。”

谭林没有放手。

“不是玻璃碎了吗？”

罗桑这时抬起头，直视谭林。

“我怕救护车不来撒了个小谎。”

谭林看着罗桑的眼睛，像是在探究什么。

但罗桑没有丝毫动摇。

谭林缓缓放开了抓着罗桑的手。

“也……是。”

“那我先去陪李淼了。”

罗桑转身想留下谭林一个人。

“我和你一起去。”

但谭林却快步跟上。

“不必了……林哥你先回家吧，李淼我陪着就好。”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和李淼也算是朋友。”

听到这句话，罗桑停下了。

他看着远方救护车的方向，体育场周围的栅栏已经聚集了一些田径队的人。

“混蛋。”

他低声咒骂。

无名的火气从他的心里升起来。

李淼在等他。

但是什么都无法顺利。

“你说什么？”

罗桑转过身来直视谭林。

“李淼从来就没把你当作过朋友。”

“哈？”

谭林愣了一下。

他完全不知道罗桑为什么要这么说。

但身体里面的男性本能让他冷笑一声开始了反击。

“Are you kidding me？李淼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让你来告诉我？”

“因为李淼只信任我一个人。”

“因为李淼只信任我~”

谭林尖着嗓子学了一边罗桑说话。

“你是青春期的小女生吗？”

罗桑握紧了拳头。

“我没兴趣和你在这里浪费时间，现在我陪着李淼就够了。”

罗桑转身向谭林竖了中指。

但是谭林再次抓住了他的胳膊然后挥动了右拳，一拳打在罗桑的脸上。

谭林是认真的。

因为罗桑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放在榨汁桶里狠命地粉碎了一遍。

他看不太清谭林的脸。

但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保安没有拦住。

于是桑叶一中那天出了两件事：

一个学生被救护车拉走，不久后被清除学籍。

两个学生在学校门口斗殴，开学后被警告处分。

后来，罗桑无数次回想起那天的事情。

那一天很慌乱——

慌乱到他最后无论如何也都回想不起李淼的脸。

他只记得看着李淼离开的时候，他那时的视野是红色的。

准确来说，他没有见到李淼。

他躺在地上，只是模糊地看着救护车从学校门口加速驶离。

在他晕过去之前，保安抢过了谭林手上的砖块才避免了他被进一步伤害。

原本这是一场恶性事件，但罗桑最后却原谅了谭林。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

但在他的心里，罗桑恨的人只有自己。

他明明知道别的更好的办法摆脱谭林，但他却没有选择那么做。

他知道李淼需要他，他也知道自己需要李淼。

站在谭林面前的那一刻，罗桑的大脑里已经构筑出了完美的方案。

「作为朋友，陪在李淼身边。」

但面对巨大的改变，他选择了逃跑。

所以他很清楚——

不是谭林伤害了他，而是他选择让谭林伤害他。

为了获得生，逃避的人总得留下些什么东西。

逃避狗熊可以用玉米。

逃避狼狗可以用骨头。

逃避责任可以用……

不需要用什么。

因为命运已经选择好了代价。

于是李淼从罗桑的生命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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