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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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那么……镝,保重。”镝甲的声音从镝的背后传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步行骑士团的大门都向你敞开,到时候就回到镝甲哥这里吧。”

“好的,镝甲兄。”镝头也不回地回答道,走向正在向地面坠落的夕阳。

背后崭新的长剑沉甸甸的,身上同样崭新的黑色旅人服接触皮肤的质感虽然无比舒适但有种莫名的怪异之感。他全身上下都换上了镝甲带来的新衣服,原本乱如蓬草的头发现在也整洁了不少。原本镝是不准备接受的,但在镝甲的坚持下他只好换掉了原来破烂不堪的装束。但那副恶鬼面具他死活也不摘下来,当镝甲问起面具的来历时镝也是三缄其口,一点也不肯向他透露。

肩膀上的伤口还在作痛,但才过了一个白天那么深的伤口就能基本愈合……未免有些太不可思议了吧……失血过多带来的虚弱让他脚步不太稳,但他依然努力使自己的脚步显得稳健,以免镝甲看出来好让他有借口把自己在步行骑士团的临时驻营里留一个晚上。

走了一段,镝回头看去,营地已经消失在山坡的尽头,他的身后空无一人。面前的小路分开,一段通向山坡下的村子,一段沿着曲折的山脊通向大路,而镝脚下的“路”由于才刚刚有人走过只是野草被踩平了而已,如果不是周围长满了青草根本看不出来。秋风吹来,他本能地想缩起肩膀以保暖,但他惊奇地发现并不冷,是这套新衣服给他提供的温暖。镝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他最终哼了一声,向着大路的方向走去。

只是想要我的力量罢了。

到达营地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没有人出来迎接他,他瞟了一眼营地角落里简单搭起来简易营帐,那里亮着灯火,他长叹一口气,走向自己的位置。他刚想钻到木板车底下,才发觉自己身上的衣服。在纠结了好一阵后,镝走向了保镖们过夜的篝火边。

“小子,这没你的地方。”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堵在他面前,“回你的车板底下去!”

镝只好站定,壮汉不怀好意地狞笑着,加之他的脸在阴里处更显狰狞。

“我不明白……我……”镝咽了一口口水,“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在这里没有位置!”

“没有就是没有!”壮汉向前逼了一步,镝摇晃了一下,但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后退,“一个从角斗场买来的角斗士还想跟我们保镖坐在一起?哈哈哈哈……”

“角斗……角斗士又怎么样?!”

“怎么样?”壮汉又向前逼了一步,几乎要和镝贴在一起。镝仍然没有动动,死死盯着壮汉显露凶光的眼睛不肯示弱,“听着,小姐用钱买的是我们的剑,而买的是你的命。如果我们想的话,现在就杀了你!”

没等壮汉说完,刷拉一声长剑已经出鞘,镝向后跳去拉开距离:“买下……”他不断地咽着口水以缓解紧张,“买下我生命的是羽赤,只有她能够决定我的生死!你……你们……想杀我……没有这个权力!”

“哈哈哈哈哈……”笑声从壮汉的身后传来,保镖们纷纷起身抓起自己的兵刃向壮汉这边聚集过来,壮汉也抓起靠在旁边树上的一把巨剑:“如果你的话再说的流利一点还真挺有威慑力,只可惜你就是个小结巴!“

壮汉飞扑而来,似乎直要将镝斩作两截,镝刚想举剑封挡,突然想到自己仍未完全恢复的伤,他只得后跳。但这样也没脱离危险,从侧面冲出一名手持剑盾的保镖。保镖提前把盾将长剑抵到一边,单手剑要直取镝的心脏。

“住手!多对一的战斗是骑士的耻辱!“熟悉的声音传来,所有人立刻收手。镝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羽赤站在营帐发出的灯光中。她这回没戴平日里戴的羽毛帽,在灯光中她披散的金色长发似乎在莹莹发光,她那双湛蓝的眼瞳在阴影中也似乎放射着奇异的光芒,“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这小子先动的手!”壮汉急忙抢先说道,“大家都看见了,是他先拔的剑!”

“没错”“是的,小姐”“嗯”。人群中附和声传来。

羽赤的目光扫过壮汉的脸,脸上的神情十分严肃。但当她的目光定格在镝脸上的面具上时,她的目光又一下缓和了下来,脸上甚至还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那么……镝,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

镝点点头,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舌头也灵活了起来:“羽赤,我本来今天想要在保镖们的营地过夜,但是他们拦着我不让我进……还说什么就是买的是我的命,如果想他们可以随时取走什么的……我的命是羽赤你买下来的,我的生命永远属于你,而不是他们!”

羽赤的眼神又一下变得凛然,她狠狠瞪向刚刚收剑入鞘的保镖们,他们都低下了头。

“以后镝和你们在一起住,不允许有任何反对意见!”羽赤指指壮汉,“菟寺!”又指指那个使用剑盾的保镖,“糁梯!你们两个一会给镝道歉,尤其是菟寺!”她转过头来,眼神也温和了起来,保镖们都散开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了,“说来……镝……你怎么不想在车板底下住了?”

镝看看自己的衣服,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羽赤点了点头:“哦?是因为你的衣服吗?”

“抱歉!羽赤!”镝急忙回答,“我也不想换掉的……我不想换掉那套你送给我的衣服!”

“没关系,面具还在的嘛……上面的血都全部都擦干净了呢……我也真开心你能如此珍视这张我送给你的面具。”羽赤微笑着说,那灯光中的笑容是如此的温暖……

“……不是我……”

“哦,对了!”羽赤似乎才想起来,“对了,镝,你的伤……”

“已经基本愈合了!”镝轻轻地活动左肩,如果可以的话镝甚至想给羽赤舞一套剑招,但是肩部隐隐的疼痛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会吧……那么深的伤口……”羽赤仰起头,白皙的手指点着下巴思考,“我这里有一些很管用的外用药,你要不要拿去?”

“不用了,伤口的状态已经不需要上药了。”镝赶紧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中午的时候伤口就已经是现在这种状态了……按照经验用上好的伤药还得一周多才能恢复到现在这种状态……”

“中午?”羽赤的手指点了下去但迟迟没有抬起来,“但你是晚上才回来的啊……”

“抱歉……羽赤……”镝挠了挠头,“当时我太心急药回来,接过因为太过虚弱直接晕倒在救护营帐的门口,黄昏的时候一醒就急忙赶回来了。”

“不愧是我的商队里最强的战士!”羽赤笑得更灿烂了,她走上前轻轻抱住镝。

羽赤的怀抱温暖无比,秋夜风带来的寒冷瞬间被驱散干净。她的身体也十分温暖而柔软,镝仿佛要融化在其中。她身上淡淡的香水的味道更是让镝心乱神迷,他的手缓缓搭上羽赤的肩膀,但始终没有下定决心推开她。

“要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哦。镝,晚安。”不知过了多久,羽赤松开了镝,突然的凉意让镝浑身一抖,他才发觉刚刚自己的心跳得飞快。他的面前羽赤微微歪着头,微笑着看着镝,然后转身向建议营帐走去。她转身的时候长发旋转飘起,扫过镝的面具,他又一次闻到了羽赤身上散发出的令人安心的香气。他想象着发丝飘过自己真正的脸上时那微痒的感觉,不由得心生喜悦。他目送着羽赤进入营帐,自己也转身走入保镖们的篝火边。

看到这个小子走进自己的营地,保镖们都抬起头看一眼然后低头各忙其事。菟寺和糁梯分别坐在两个离入口最远的尽头擦拭武器。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进来的那一瞬菟寺似乎朝地上啐了一口。

镝找了一个人最少的角落坐下,把长剑带剑鞘从背后取下来放在身边。他习惯性的想要摘掉面具,但他突然意识到周围有人,结果只是手停在系绳的打结处。他顺势把两只手也枕在脑后,但肩膀传来的疼痛告诉他现在还没恢复到那种程度,他只好把另一条胳膊垂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这不可思议的一天:再度做了那个童年的梦,醒了就参加战斗,刚与哥哥相认却遭袭几乎昏迷了一天……晚上羽赤还拥抱了他……

“步行骑士团……吗?”他睁开眼睛自语道,眼前是秋日洁净的星空。他看出来镝甲其实想让他加入步行骑士团,那里的人们对待他也相当不错:那个他每要动就吵着要他赶紧躺回去养伤的老医师,那个脸上洋溢着满足笑容给再度醒来的他端来一碗肉汤的副团长,那些以看待英雄人物的眼光看待他的普通步行骑士……以及镝甲……还有那个不知道身份的黑影……

那个黑影虽然先前和他战斗过,但后来救了他两次。他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并不是一直毫无意识,在他刚刚受伤的时候,黑影在倒下的他面前俯下身处理伤口以不让他当场失血过多而死。在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也是那个黑影……那个黑影拿着一个装着金色物质的小瓶,低声念叨着什么。瓶子中的金色物质从瓶口飘出,飘向他的伤口,一股暖意便传遍全身——甚至比羽赤的怀抱还要温暖些许。

相比之下,商队里除了羽赤像对待朋友一样对待他之外其他人都对他抱有恶意。但由于镝高超的剑术,保镖们都不敢轻易去触弄镝。同样由于羽赤的偏袒,这些保镖们同样也不敢对镝使什么阴招,所以他才能平安无事地在商队里待上一个月。

但是。

步行骑士团固然不错,但我还和羽赤有约定。不止如此,我还得用我的生命去保护羽赤。

镝这么想着,渐渐闭上了眼睛。

“端盖……”镝自语道,“为什么……端盖……”

“看到了吗?羽赤……”

声音断断续续传入镝的耳朵里。镝的眼神空洞,脸上满是泪水。

“端盖……即使是一百场,即使很辛苦,我不怕死,请先和我说一声好吗……?”

“忠诚……武器……练习……”

“我从来没想过……端盖你……你居然……”

一个不同的声音响了起来:“卑贱……想……怎么可能……”

“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的,端盖怎么可能……?!”

“你……你好……你叫镝是吗?”第二个声音传来,比之前大了不少。

“端盖……”

“别哭了,镝……”镝感受到手帕在他脸上擦拭,他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他仅能看清面前是一个人。他用手揉了揉眼睛才看清面前的人,是一位金发的少女。她穿着一身看上去就很华贵的服装,白净的脸似乎没有一点瑕疵。镝甚至能从她湛蓝清澈的眼眸中看到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自己。

“谢谢。”镝低下头说道。

“不用谢。”少女拿出一张儿童在过鬼节时常戴的恶鬼面具递给他,“戴上这个吧。”

“那个……为什么突然让我戴这个……”

“哦……”少女的眼神似乎有些游离,但立刻又回到原位,“请不要再哭了,我看不了人哭泣,要不然我也会跟着哭起来的……这个面具是让你戴着的,即使哭也不要让我看到,好吗?”少女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她的牙齿洁白整齐。

“好……好……”镝连忙说,他手忙脚乱地戴上面具。少女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突然一步上前抱住了镝。

“我并不清楚你经历了些什么,但我清楚你也是个可怜人,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可怜的人。”少女把镝抱的更紧,低声说道,“一会我会把你从这里买出去,你的生命将会属于我。我不会和这群非人的家伙一样用人做这种事情。我会成为你的朋友,成为你的亲人。我只希望你在未来的每时每刻都能够竭尽全力来保护我的安全。”

镝在少女的怀中放声痛哭,自他离开家,离开哥哥图角以来的所有悲苦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泪水从面具的边缘流了下来,缓缓滴在地上化作小的不能再小的一洼水。

“我以我自己的灵魂向这天地间的至圣——灵主起誓!我以后绝对不会离开买下我生命的这个人,并且我愿意用我的生命,今后一直,永远守护她的生命!!!”

“我的名字是羽赤。以后就用这个名字叫我吧。”羽赤放开镝,微笑着端详镝脸上的面具。

“醒醒啦,镝!”羽赤的声音传来,镝猛然睁眼。他站起身来,车队已经重新上路,准备出发。

“抱歉……羽赤……”镝抓起身边的长剑,”我得改掉这个习惯,这样下去是没法保护你的。”

羽赤露出笑容,先一步向车队走去。

英雄领的秋天,是联盟国内数一数二的胜景:修得整齐笔直的宽大的石板路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树林分布在道路两侧。树林里的树种繁多,但无一例外都是在秋天叶子变得五彩斑斓的品种。秋风扫过,树枝沙沙地摇动,洒下各种颜色的落叶。落叶洒在石板路上,洒在行人头上。虽然有时候会引起一些烦恼,但如此景致随即使心情又畅快愉悦了起来。

马蹄踏着石板路的声音伴着车轮的滚动声越来越近,一支商队越来越近。

“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也是秋天,当时零星还有一些人在路上看落叶……”羽赤左望望,又右望望,“大概是因为现在的恶徒越来越多没人敢出来了吧。”

“羽赤,你以前来过这里?”镝问道。

“当然,作为金羽商会会长的独生女,我可是得经常到各地去跑长见识。”羽赤随手捡起一根掉落的树枝,树枝上还有几片半黄的叶子,“上次来到这里是三年前了,当时是和父亲来这里商讨关于给步行骑士团提供补给的相关事情。当时什么也不懂,就到处乱跑,现在想想当初如果好好听的话会是一笔非常大的财富。”

“步行骑士团?就是之前和咱们打了一架的那支骑士团?”

“当然。”羽赤轻挥树枝,上面的叶子随着轻轻晃动,“我除了那支部队之外再没听过有这种骑士团了。明明是骑士可是不骑马……”她摇了摇头,“后来问过父亲,他说有联盟之外的势力掺入其中。据说不骑马还是经过长时间谈判给出的附加条件……结果那群人破罐子破摔,用重甲优势来代替机动性优势,据说到现在他们还没完整俘获过一个流氓骑士团。”

镝默然,他想起了在步行骑士团的那短暂的几个小时。

“小姐!”前面有人喊道,在轻微的的马嘶声后所有的木板车停了下来,“最前面的车坏了,需要停下来修理!”

“什么?”赤羽快步上前察看车子上的损坏,镝紧紧跟在后面,“需要多长时间?”

半个钟头。”随商队的车工加保镖回答道。

赤羽环顾了一下周围,保镖们都靠着车子或拄着自己的兵器,还有人坐在地上休息。她抬头看看太阳,太阳刚刚偏向西:“休息一个钟头,之后我们在前面的岔路口走小路,这样能在天黑之前到达村庄好好休息。”

一片有气无力的叫好声中,兼任车夫的保镖们把车子推下大路,然后纷纷散开到树荫下。有的坐下靠着树干喝水或者吃东西,有的则直接躺下闭上眼睛。

“大家注意一点,起来几个人在周围警戒!”羽赤见状下令道,但累瘫的众人谁也不肯站起来,“菟寺,糁梯,这回你们两个警戒。”

看得出来两个保镖很不情愿,但抱怨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是,小姐。”

镝很想搭话,但面前的羽赤靠着一棵枫树,正在写写算算什么,于是他也只好识趣地闭嘴。他绕到枫树背面靠着树一面闭目养神,一面克制着不去回忆在步行骑士团的那段时光。但越是克制,他就越是忍不住继续回想,于是他干脆睁开眼睛,从怀里抽出头一天在地上捡到的一张陈旧的羊皮纸看了起来,羽赤告诉他那是许多年前联盟排版印刷的已知世界的地图。

“对了,你识字吗?不会的话我抽空教你。”

“哦……小时候学过一些,估计看这个……地图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张不大又陈旧的羊皮纸将原本他只听过的国度,城市,山川和河流尽数呈现在他眼前。他的眼前似乎一下子从洞窟到了旷野之上。他废了好半天的力气才找到联盟国的中心——英雄城,以英雄城为中心,顺着英雄河和灵主之路他发现了更多在他记忆中出现的地点。在详细把每一个联盟国在地图上标识的地点看完之后,他的目光又转向境外:东方那更加庞大的王国,比湖大出不知道多少倍的海的另一边的神秘国度……

“镝,该走了。”略带责备的声音传来,他猛然抬起头,羽赤站在他面前。

“抱歉!羽赤……我……”

“没关系,我如果真出了什么事的话会叫你的。”羽赤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镝有些乱的头发。

商队再度上路,在大路上行进了半个钟头后羽赤带领他们拐进旁边一条通向树林中的小路。小路蜿蜒曲折,延伸到五彩斑斓的树林深处。说是小路,但其实这条路并不小,被称为小路的原因可能只是因为相比于大路来说这条路窄了不少,只能容纳一辆木板车通过。并且小路没有像大路一样铺上平整的石板。落叶堆了满地,踩上去微微下陷但并不影响行走。

“这条路直接通向我们要到的村子的后门,比起走大路能省下不少时间。”羽赤说道,她这时和镝并排走在前面。

秋风吹过,周围树上的树枝被吹动,它们轻轻摇摆着,发出沙沙的声响。树上的枯叶基本已经掉光,但吹来的气流仍然裹挟着许多各种颜色的枯叶,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落在木板车上。有的树上还挂着几颗不知名的果子,皱缩着在秋风中晃动。

“真漂亮……”羽赤赞叹道,她俯下身拾起一根树枝,学着战士们使剑的样子挥舞了几下。

“这样不对。”镝忍不住说,“这根树枝的长度比单手剑还要略短一些,使起来应该……”

“好啦好啦,镝,别那么认真。”羽赤把右手的树枝**左手空握着的假想的剑鞘中。

商队的行迹沿着小路一直向里,虽然周围一直是树林,但地形由最初平缓的丘陵变得渐渐崎岖。道路两旁地势曲线起伏,小路相比之则渐渐走低。突然,镝耳边传来轻微的一声脆响,他下意识地抓住羽赤衣服后面不让她再继续走。下一秒,一根巨大的树干伴随着木头断裂的咔嚓声和树枝摇动的哗啦声轰然倒地。

树干重重砸在地上,但因为堆的厚厚的落叶只是发出一声闷响。但无数树叶被溅起,如同下了一场落叶之雨。雨中镝左手把羽赤拉到身后,右手从背后抽出长剑来。同时镝身后的几名保镖也掏出十字弩来指向树干倒下的地方。

枯叶纷纷落地的响动渐弭,三个人端着十字弩站在倒下树干的后面指向商队的方向。随后又是一阵响动,从两侧的高地上站起二十余人,他们也都端着十字弩指着下面的商队。这些人穿着平常,甚至有些破旧,头上还沾着几片地上的枯叶,估计是干抢劫营生的强盗,但由于不敢在大路上动手导致混的不怎么样的那种。

这时,一个人不慌不忙地从前方的弩手之间穿过。他面容沧桑,看来应该是久经沙场的战士。相比于强盗弩手们的穿着则要体面多了,并且他的手中不同于其他人端着弩,而是拎着一把光滑如镜的长刀,这个人可能就是强盗们的头领。头领停在镝的跟前,大声道:

“我不要你们的命,把所有货留下来你们就可以走了。不然的话我的弩手们会把你们射成刺猬!”

羽赤从镝身后走了出来:“抱歉,这些货是要送到英雄城的,不能给你们。那这样吧,你们给一个通关费的数额,如果合理我们就达成这样的交易:我给你们通关费,你们放我们商队离开。”

“想的美!”头领大喝道,声音中充满着要对方屈服的威严,“你觉得你们有什么筹码跟我们谈判?只要我一下令,你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给不给快说!”

“哦?”羽赤微微一笑,“那你真觉得我们没办法和你一战?”

“当然。”头领猛一挥刀,刀刃伴随着轻啸声在秋风中划出一道银亮的轨迹。

羽赤一挥手,兼做车夫的保镖们互相看了看,随后放下各自手里的活计,解下木板车两边挂着的盾牌,从背后或者衣服里抽出自己的兵刃摆好架势。

头领见状一惊,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但他很快冷静地判断了目前的形势:自己的弩手足有二十多人,而商队这边只有五人,即便算上那些持盾的保镖商队的人数也赶不上自己这里。但看向商队,站在最前面的商人小姐挺胸抬头,毫无惧色,仿佛在打一场压制对手的战斗。头领观察着保镖们持盾的架势。虽说这些人的兵刃并不是配合盾牌使用的,但看得出来他们一个个都是使盾的行家里手,或许这威力并不非常大的十字弩没法直接将他们击败……

全场一片死寂,只能听见风吹树枝的沙沙声和手指搭在扳机上引起的细微摩擦声。每个人连一下都不敢动,说不准突如其来的什么变故就会使这场战斗打响。即便身处数只十字弩箭槽的对准处,羽赤依旧挺立在商队前方,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

……

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细微的不能再细微的轻响。镝上前一步抓住羽赤将她塞进平板车底,下一瞬他自己也钻了进去。随即,扳机扣动的轻响从各个方向传来……简易的传动装置将紧绷的弩弦释放,弩弦随后带着安置在箭槽中的弩箭弹射出去。脆响声中,保镖们努力用盾牌尽可能将自己可能被攻击的地方防护住。

如雨点一般,弩箭从四面八方飞来,高速飞来箭矢的尖啸声包裹住了镝和羽赤。弩箭深深扎进落叶层,那是他和羽赤刚刚站立的地方。一些射偏了的弩箭扎进木板车的身子和木制车轮中,箭身甚至穿透车轮,闪着寒光的箭头从车轮内侧冒了出来。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声音不绝于耳,估计是双方中有人中了箭。

“镝,你去帮帮大伙吧。”听见声音羽赤对镝坚定地说。

“羽赤,在这里别动!”镝大声说道。他爬出木板车站起身来,两旁坡道上的弩手有的一边后退一边重新给十字弩装上弩箭,有的抽出腰间的兵刃,对从下面冲上来的保镖们摆好架势。强盗的弩手倒了两个,同样商队这边也倒下两个人。他们捂着深深插入身体的弩箭的伤处扭曲着哀号。但现在仍然在战斗,没有人前去救护他们。镝犹豫了一下,但他还是握紧长剑向敌人的方向奔去。

弩手毕竟是弩手,况且拿的是完全被大多数保镖们长度压制的单手兵器,在被追赶上那一刹那就已经失去了胜利的希望。保镖们舞动兵刃,从排好阵形的弩手中撕开一条口子,空出来的几个人则继续前进,冲入还在准备弩箭的弩手中。

“各位!尽量不要杀他们!”羽赤站在平板车旁边朝交战的人群喊道。

“不是说了别出来了吗?!”镝低吼道,他急忙停下脚步然后转头往回跑,“这可是战场啊!”

所谓战场,就是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或自由的,什么凶险的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的世界。当然,强盗与保镖们的战斗再小,此地也依然是战场。没错,凶险的事情就在此刻发生了:羽赤刚喊出那句话,一个挥着长刀的身影就向她直冲而来。

正如同心脏和脖子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一样,商人小姐羽赤是这支队伍最脆弱的地方,一旦这里被攻破,失去中心的整支队伍会走向何种处境还未可知。

直到长刀已经悬在羽赤后背上方,她才发觉头领的袭击。她急忙向后面跳开,斜劈下来的长刀落了空。但紧接着便是刺和挥砍连缀在一起令人眼花缭乱的招式,头领步步紧逼,羽赤后退的速度可赶不上头领前进的速度,她只好转过身子彻底跑开。

人在恐惧到双腿发抖的时候,就连逃跑都是一件困难事。羽赤才跑了几步便似乎绊到了什么,紧接着扑倒在落叶上。她想挣扎着站起,但赶上的头领一脚将她踢翻。

头领把脚重重踩在她的身上,她彻底动弹不得了,眼看着长刀的锋刃要没进自己的胸腔。

但头领突然停了下来,下一瞬他便拎着长刀跳开来,雪亮的剑锋从羽赤的上方扫过,如果刚才头领刺下长刀的话,这剑锋就在这时将他斩为两截。镝空出右手扶起羽赤:“到我和那恶棍的圈外面,不然我们打起来可能会有些危险。”

羽赤向后退去,头领则放声大笑,镝紧张地摆好起势,全身的肌肉紧绷着以防对方的突然袭击。头领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最终重新归于严肃:“小伙子,我一直以为你们那边都是头脑简单的保镖,似乎你也一直以为我们这里只有一堆只会弩箭的废物……看来我们都低估了对方啊,但你似乎现在仍然在低估我。”

“什么?”镝问道。

“小伙子,听过预备队这个词吗?”头领持刀摆好架势。

“不清楚。”镝也没有精力去调动记忆回想,说不定对方是要他这样以露出破绽。

头领并不着急攻过来,手中的长刀轻轻挽着剑花:“当然,即使是问这个国家里骑士团中的人也不一定知道。这可是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消失的名词啊!”

镝摸不清楚头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紧剑,绷紧神经,努力去寻找对方的破绽。但他的头脑仍然忍不住思考思考起来:

三百年前?熟悉的名字……哦,联盟国成立至今刚刚满三百年,前段时间还陪着羽赤前往金羽城中举行的联盟国建立三百年的庆祝活动……但是……和预备队大概没什么关系吧……

“当时骑士团还没有取代军队的职能,这是已经消失的军队中的名词。”头领突然握紧长刀,漂亮的剑花戛然而止,“这个名词是指军团在出发作战时会留下的一部分士兵,以备发生意外情况时调用。”

“你是说,你也有预备队吗?”镝的汗水从面具下沿滴到地面上,他慢慢换了个起势以活动肌肉,“而且不是弩手?”

“没错,只有弩手的强盗可没办法抢一些有准备的商队啊,像你们!”头领突然一步向前,“虽然人不多,但个个都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精英,对付这种一般的保镖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们说‘尽量不要杀他们’?我觉得这点力气还是用在求饶上为好!”

下一瞬,头领的刀尖直指镝的胸膛。

镝几乎没看清头领是怎么样,以什么速度移动到攻击范围之内的,而且他也没时间思考了。他顺着起势挥剑,剑锋要将长刀拨开。但没等兵刃相接,长刀已然撤回,长剑扑了个空。随即长刀从斜上方劈砍过来,镝吃了一惊向后跳去,根据多年战斗的经验反射般剑锋挥动向空架挡。头领又一步前冲,刀锋再度逼向后退的镝。兵刃相击,脆响声在小径回荡。速度太快,两人都来不及思考,但总之这平日里曾经被保镖们嘲笑过的多余动作此刻救了他的命。

多久了……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第二个会被这招挥挡架住的对手……

镝的脚此刻落地,他正准备借助剑格的优势让两兵刃粘连交缠,但对手似乎预料到了这一点,没等镝发力做出动作就撤刀。这并没完,下一瞬,更加迅猛的剑招如雨点般袭来:上,左,右下……招式变换不定,而且随着翻转手腕旋出的剑花将颇具迷惑性的晃招与充满杀气的迅猛凶狠的杀招结合在一起,难辨虚实。

渐渐镝的呼吸开始不稳,脚下也不再踏实,逐渐疲惫的双臂挥动长剑的速度与力度大不如起初,只能勉强防住头领及如雨下的攻势。

镝!这可不行,冷静下来,这样的话说不定哪一招没防住就交待在这里了!

阳光闪耀,映射在银亮的刀刃上,流转长刀仿佛留下一道道刀光的残影。刀影密织,交叠成网,镝几乎被包裹在这充满杀气的绝命之网中。他步步后退,试图暂时跳出长刀的攻击范围喘一口气,但头领总是随即一步突前,以迅疾的刀式逼的镝举剑封挡以断绝他的念头。即便镝向侧方闪开,随即一记横扫便直冲而来。

镝面具下的汗水渐渐沿着面具的边缘滴下来。他渐渐能看出头领的套路:以一种起势为引,接下来连缀着一长串突刺劈砍交叠的迅猛攻势,同时脚步不停,一直向对手方向紧逼,目的就是要让招架不及的对手渐渐乱了阵脚,露出破绽。但即便如此,头领的刀锋走向仍是不可预测。那繁多的起势引起的无数出刀手法近乎毫无规律可言,在镝试图分析头领的剑招的时候刀锋划过镝的腿部。痛感和凉意传来,但他没有去看伤口的情况,而是重新集中起精神,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随着战斗的进行,镝的体力渐渐接近极限。反观头领,刀网依如蝶舞,剑花似乎比起刚刚更加流转灵活,宛如刚刚进行完准备运动的人,活动开关节才能展现出真正的实力。而他的额角并不见一滴汗水,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

“哈!”镝突然喊道,剑随之挥出,咬住刀刃。他并没准备顺势压过去粘缠,随着另一声哈长剑在身体的另一侧挡住了头领一记看似大开大阖的横扫。

“没力气了吗?”头领笑着嘶吼着问道,声音中听不出来一点疲惫或者喘息。

“哈!”剑再度挥出。

没错,这喊声正是在战斗中保证出剑节奏和气势的道具。随着这吼声,镝最后的体力被一点点榨出来,酸痛感几乎要让剑脱手而出。

不行,我得保护羽赤!我要先宰了这个恶徒,然后帮助那帮保镖击退那个预备队……羽赤……

镝眼睛的余光瞟见了紧紧靠着树干不敢逃开的羽赤,以及她脸上很少能看到的恐惧。

歇斯底里的吼声过后,镝的双臂似乎被注入了更强大的一股力量。长剑挥出,挥向那刀影的末梢。兵刃相接,金属交鸣,长刀似乎要被长剑弹开。

“小伙子,我很欣赏你!”头领笑道,长刀顺势移开长剑的锋刃,轻轻移到旁边,“但以你现在的力气估计是接不下这一招的吧!听过你那最后的回光返照之后!”

长刀落下,瞄准的是镝紧握长剑的双臂。此招一中,镝的双臂就会瞬间被斩断而失去战斗能力。而镝用力过猛,他疲惫的双臂很难拉会上挥的长剑。眼看着长刀越来越接近自己的手臂,疼痛感似乎提前一步席卷了他。

这样……可以休息一下了吧……?

但……羽赤……

他手臂的肌肉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的喉咙也不自主地嘶吼了起来。长剑伴随着上臂的剧痛终于停在半空中,但此时长刀已然接近,这接近的距离对于现在持剑的姿态根本无法在刀刃斩断手臂之前防御住,即便后退也是。

但剑相比于刀……

镝手腕上抬略微反转,做出刺的姿势。他一步抵上前,剑格正架住长刀。

真的,这是最后一次了,所以……我的力量……

剧痛几乎让镝晕厥,但随着手臂的最后一次发力,长刀被顶了回去。镝发暗的视野中,头领的嘴角的曲线由上扬逐渐落了下来,神情由轻松的笑意转变为震惊。长刀此时已经来不及后撤,那……从旁边滑开呢?金属相撞的轻响几乎让头领的呼吸停止:长刀卡在剑格的尽头无法滑出!

“步行骑士团配备的长剑和市面上的不同!”镝吼道,手臂进一步发力,“剑格的尽头有向剑尾和剑尖的一段延展,为了方便砸开骑士老爷们的板甲啊!”

镝看着他越来越暗的视线中头领的神情逐渐化作恐惧,瞳孔也因此放大。剧痛的电流席卷全身,他甚至不确定剑是否还在自己的手中,但他能做的,只剩下一件事情:

用自己的生命使出最后的力量,把剑锋——

插入面前那恶徒的咽喉!

镝并没有感受到刺入躯体的奇怪感觉,只是有温热的液体溅在他的手上。长刀当啷落地,镝再也支撑不住,死死拽着长剑向后倒在地上。刺耳的呻吟声传来,镝努力支起身子。镝的面前,捂住咽喉的头领扑通跪倒,鲜血从手缝中汨汨淌出,滴在地面上聚成小池。他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但听起来只是像幽鬼的嘶嚎。没过多久,他便向前扑倒,彻底没了声音。血从他被贯穿的脖子处扩散开来,染红了一片落叶。

他究竟是谁?拥有这么高超的战斗能力却只是当一个强盗头领。他想要说些什么?自己的名字,家人……还是?

但不管如何,这是第三个,请安息吧……

镝终于彻底倒地,全身酸痛无比,他只得任由自己的疲劳使他闭上眼睛。不行……还没结束……他强迫自己不失去意识,但地上的落叶堆的感觉是如此的柔软舒适……

“羽赤,他说的预备队……?”

“不用担心,再怎么精英强盗也仍然是强盗,他们已经解决完了。”

镝的心中支撑着他的什么似乎忽然消失了,他在下一瞬沉沉地睡去了。

我睡了多久?

镝刚刚恢复意识,这个问题便冒上心头。但眼皮沉重的难以睁开,四肢也酸痛的难以挪动。他能感受到自己是在颠簸着移动,木头的触感让他想起了商队里的木板车。木板车……对,应该就是在平板车上……

镝闭着眼睛恢复体力,不知不觉又睡着了好几次。他终于有力气睁开眼睛,挂在树梢上慢慢下沉的夕阳让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睡了一个下午呢。”羽赤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镝扭过头,羽赤走在木板车的旁边。还是小路的宽度,但他们已经从五彩斑斓的树林中出来了,道路两旁尽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农民们向着这条路的方向走在田埂上,可能是要回家,这条路向前延伸着,在尽头一座村庄沐浴在夕阳的光辉中。

“我们快到那个村子了?”镝问道。

“嗯。”羽赤点点头。

镝支撑起身体翻下木板车,酸痛的双腿差点让他摔了一跤。腿上伤口的疼痛冷不防传来,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低头向伤口看去,上面已经裹了一层绷带,包裹手法相当粗糙,看起来似乎是出自某位保镖的手法。

“不用这么着急。”羽赤说,“强盗一般不敢在村子附近造次,你也该休息一下了。”

“没关系的……”镝抓起木板车上的他的长剑背在背后。

随着他们一点点走近,村庄的轮廓也清晰了起来。道路上有农民和商队并排而行,还有几个上前来问都卖些什么。

“都是一些罕见的稀罕玩意儿,但也有一些很好用的东西。”羽赤如是回答道。

商队走进村子的大门,村子不大,这车队一瞬间引来了在外面的所有村民的目光,妇女们停下手里的活计,好奇但有点害怕地看着这群很多都配着武器的人。老人拄着拐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商队。有的孩童挣脱了母亲的臂膀,跑过来去摸木板车的轮子上的金属配件和保镖们外戴的兵刃。背后背着长剑的镝和那几个拎着大剑和巨斧的壮汉比太过不显眼,他听见身旁的羽赤低声说道:“我终于明白‘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不要让保镖耀武扬威’的意思了。”

耀武扬威……被村民和孩童包围的保镖们一面露出尴尬的笑容做出拒绝靠近的动作,一面又把兵刃摆的更明显一些,引得一些胆大的孩子上前去摸,然后他们再故作凶狠地呵斥几句,把孩子们吓得不敢出声。

“好了好了。”羽赤走到围过来的人群面前,“我们商队要在贵地停留一晚,如果有对货物感兴趣的可以在一个钟头后过来看。请各位注意不要去招惹这些保镖,他们脾气坏的很。如果他们欺负各位的话请跟我说,我将制裁他们。”

议论声传来,村民们都在交头接耳,不久便都散开了,但还是有几个爱看热闹的年轻村民在一边看着商队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安置好马和木板车,然后设置好简单的营地,最后将其中一辆木板车推出。羽赤上前用钥匙打开锁头,两个保镖上前抬起封顶的木板。天色已暗,篝火升起,火把把整个营地照亮。此时本应是村民们入眠的时候,此刻都聚在村子中心似乎在举行一场盛大的节日盛会。

羽赤把货物从木板车的货仓中拿出,摆在火把照亮的木桌上。都是玻璃球,奇怪形状的针,粉笔一些杂物,但村民们争相把玩,保镖们则站在旁边看着这群人的行动。

“这个村子很偏僻,尽管很靠近英雄城但因为道路危险而人迹罕至。”羽赤对镝说道。

“危险?”

“强盗和魔兽。正路的魔兽,小路的强盗。”羽赤指指村子的正门,光线很暗,只能勉强看清那里被木门和石墙完全堵死,“这里偏的很,村民也少。而且魔兽只徘徊在这片区域,强盗也没什么太大的危害性,骑士团讨伐它们根本没什么收益,所以到现在已经几十年没和外界大范围接触过了。因为没什么商队会像我一样带这么多的保镖,自然也没什么商队会经过这里。”

“所以外面的东西就相当宝贵了……说来羽赤你在之前的城里拿杂物装了一车子就是这个目的吗?”镝问道。

“唔……嗯……”羽赤点点头。

“也就是说来这村子是一早就计划好的吗……不愧是商人小姐啊……”镝叹了口气,“对了,羽赤,魔兽……是什么?似乎很多人都避讳这个名词,我也从来没亲眼见过魔兽。”

“那你见过术士,也常常听别人提起过术士吗?”羽赤看着孩子们围着他们的父亲或母亲,请求给他们买东西,“魔兽和术士一样,在民众中一直都是很避讳的词。魔兽据传说是术士使用术式的邪恶力量导致野兽的魔化而产生。它们十分凶暴,而且还会用一些简单的术式,体质与力量也经过魔化得到大幅的提升。当然,魔兽的数量一直在增长,但还是很罕见。很多年前有传言说魔兽的皮带有力量,有各种作用,但实际上还不如正常野兽的皮毛……糟糕,我忘了!”

羽赤快步走到人群面前:“大家听我说一下,这些东西可以不用钱买,用布匹,生丝和皮毛一类的东西都可以换。当然,交换的时候需要到我这里来鉴定价值!”

看着在外面世界中不值多少钱的杂货被换成价值在它们几倍甚至十几倍的货物,镝不由得感到一丝羞愧,但看到村民们换到自己想要的小玩意儿的狂喜,他自释然的同时心头也升起一股悲哀。

我以后一定要让这里的道路重新与外界连通……至少让孩子们到外面去。

第二天拂晓,商队再度起程。给村子里带来新鲜事物的恩惠让商队获得了通过木门的权利。

“请下次一定再度过来!”村长推开沉重的厚木门和商队告别。

清晨的空气相当清爽,石板铺设的道路从脚下延伸,但石板已经裂开,杂草从缝隙中钻出向四周攀缘,商队的木板车可以勉强在这上面行进。

商队出发了,两旁的树林中似乎隐隐藏着什么东西。镝回过头,厚重的木门死死地关着,好像……好像曾经的角斗场……

他不由得陷入回忆,跟着商队向前行进。

商队拐出碎裂的石板路,进入大路的主干道。行人比起之前在大路上多了不少,他们肩上背着旅行的行李,脚下行进着。偶尔有华贵的马车经过,车轮在整齐的石板路上基本没什么声响。数匹骏马一同奔跑,蹄铁踏在路面上发出散乱的声响。镝回头看去,魔兽徘徊的森林渐渐消失在身后。他走到羽赤的身边,压低声音问道:“羽赤,我们走了一上午,但并没看到什么魔兽啊……”

“哦,忘了说了,野兽的魔化也会让它们有一定的智力。”羽赤靠近低声回答道,金色的长发垂到镝的面前,她身上的香气再度飘了过来,“它们会对比自己和对方的实力,然后再决定是否行动。大概我们在某个时候就被魔兽盯梢了。”

“我居然没有发现……”镝的声音更低了,他开始紧张地观察周围的旷野。

“魔兽如果能让人那么轻易地发现那就不那么可怕了。”羽赤抬起头,“镝,你看那边。”

镝抬起头,一道线矗立在视野与道路交接的尽头,随着他们一点点走近也越来越明晰……那是高大的城墙!

“那……那是英雄城吗?”镝的语气十分激动,似乎就要喊出来了

“嗯!”羽赤点点头,“这里就是英雄城,联盟最大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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