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未来不明

现场一时间陷入静寂，好像大家的思维活动也被这神灵归天的奇景带走了，打破沉寂的是李卿卿的脚步声。

她转过身边急走边大声道：“我困了，要回去睡觉，地缚灵的事明天晚上再说。”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此时她的话语中包含有恼怒和酸意。

也是语言不通惹的祸，宇伽之御魂神被困在八岐骨节中时与外界隔离，是用神术牵引了缘结身上带的役使关系才得以与晴明进行心灵共鸣对话。

可是李卿卿不知道啊！

她只看见晴明发会呆后劈开骨节救 出个妹子，那妹子激动地对他说了一大段话然后来个拥抱就变成光芒离开了。

于是她脑海中脑补出了这样的对话：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子愿以身相许伴君一生，待我回家告知双亲，择日成亲！”

“等下！我要问下我爸……”

之类的！

本想踢飞脚前的一块小石头，可她忘记自己穿的是露脚趾的木屐而不是运动鞋，这一脚倒踢的她自己“哎呦”一声痛呼。

“你怎么了？那里受伤了？”

安倍晴明晃荡着三条兀自滴水的大尾巴从后面赶上来问道。

李卿卿低着头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看见那妹子抱住安倍晴明时怎么就那么不高兴，

心里好像被挖走一块，出现一个空落落的坑，然后又往坑里倒酸水！

难道我是在吃醋？！

我好可恶啊！明明不能回应人家，明明只想回家，现在却在这里拈酸，真是太矫情了！

但是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互相扶持，心里又怎么可能没有他的位置！

如果他能和我一起去未来就好了……呵，自己都不愿背井离乡，凭什么要求别人！

她就这样痴立在原地解剖自己的感情，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两难全的痛苦。

“上来，我背你。”

语毕，

晴明蹲下来，见她还是不动，不耐烦道：“你刚才不是说困了吗？快点！笨死了，又把自己弄伤！”

李卿卿回过神嘟起嘴唇，倔强道：“我没事！可以自己……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两个接到指示的式神推到晴明背上，然后他勾紧她的小腿纵跃上房。

“哼！还说我笨，满脑袋的水草，脏狐狸！”某人边嘟囔边给“脏狐狸”摘杂物。

“脏狐狸”不甘心回嘴道：“还不是为了帮你，居然嫌弃我！”

某人哑口无言，但手上的动作也没停，还不时上袖子擦擦，然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狐狸的嘴角也不禁上扬。

当晚，回到安倍府的安倍晴明给李卿卿偷了擦脚金疮药后才准备溜回自己房间，不过在回房路上他遭遇了自出生以来最憋气的对手：安倍保名！

安倍老爹是去会友酒醒才回来，因与老友聊起自己家儿子来，大半夜心血来潮想去看看晴明，没成想儿子不在，转身就遇到自家脏兮兮的儿子翻墙进来。

安倍老爹上去就拎住儿子衣领开训：“好小子！大半夜不睡觉去那里混了？！还弄得那么脏！没想到学了那么久还是不改野性，今后礼仪课多加半个时辰！”

已经有老爹高的晴明干脆也配合着弯起膝盖，让老爹拎着更有份量更有感觉，并且在训斥间隙不时告两句饶。

其实他在翻墙前就已听到安倍保名的声音，但既然偷溜的既定事实逃不掉，那不如让老爹看到他是“一个人翻墙”出去的，而不是背了人飞出去的……

但是听到安倍保名说要禁他的足，而且晚上会派人严加巡视后，晴明是真心实意的开始告饶，果不其然被驳回。

洗完澡晴明躺在被窝里抚摸着额头发热的地方，心念一动，他的意识中霎时出现全国各地的稻荷神社，他自己犹如抽离躯壳般在各个神社中降临，巡视神社治理下的土地。

连晴明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无意识巡视由他身上散发的自然之力一点点改变了很多生灵。

狐狸不再疯狂捕杀鸟类，转而进攻老鼠，猛禽也是；而鸟类得以喘息，开始大胆地飞出去捕捉蚱蜢……

不知不觉中，在神的降临下，宇伽之前说的那些问题在减少到一个可控的范围内。

虽然宇伽只给了晴明一个神位，可助他脱胎换骨的半分神力也无，还间接得罪了某只恐怖的怪物，可以说是丢了个烂摊子给他。

不过晴明也不算吃亏，巡视中，他也在一点点参悟天地万物运行的奥义……

降临至最后一个地点伊势国时，安倍晴明想起以前母亲曾带他来这里远远的看过一眼供奉天照大御神的神宫，只是他们都是狐妖之体，无法进入神宫。

如今他暂且得了神位不如顺便去逛逛。

心念流转下，他一瞬间便来神宫外，尝试着慢慢走进原木色的鸟居，没有受到排斥，然后来到一条名为五十铃川的大河前，渡过河便是供奉天照大御神神体的御正殿了。

清澈的河水倒映出两岸深染秋色的枫林，河上有桥，是名宇治，这条桥被认为连接圣界与俗世。

随着靠近内宫，他感觉前方有什么很熟悉的东西，似同根同源。

想到被夺走的稻荷神神性，晴明不再悠哉直扑御正殿，而里面的存在似也感应到他了。

“咔嚓！”一个黑袍人破开了屋顶！

“站住！”

由于对方也持有神性，神之语失效了。

他正要追上去，对方手持一把白得耀眼的重剑回身空挥，剑刃划过的空气发出“噼啪”的闪电声，有无数细小的电流。

那把剑有一种魔力，让人只是远远看见都似要被吸走。

虽然隔了有一定距离，没有被砍中，但晴明感觉自己的灵体就像要被割裂般疼痛，瞬间被逼回到身体，翻身“哇”的吐出一大口血。

“咳咳，该死……”

面白如纸的他喘息着，想起母亲告诉他伊势神宫中供奉有两件神器：天丛云剑和八咫镜的传说，前后联系，那个妖怪夺走神性是为了进神宫盗走天丛云剑！至于有没有顺便拿走八咫镜就不好说了！

传说天丛云剑是从凶兽八岐大蛇的尾部取出的，坚硬无比，就连天照大神的弟弟，须佐之男手持的神器十拳剑都因为砍在上面崩了一个口子。

从刚才的情景看来天丛云剑不仅仅只是硬而已。

魔神将醒，神器被夺，他一只脚已经踏入这场危险的波诡云橘中。

“大人大人你怎么受伤了？”

两个式神焦急的呼唤打断了安倍晴明的思路。

他翻了个身把两个式神放出来：“没什么大碍。”

藤秀看见席上的血上去收拾了后对安倍晴明单膝下跪道：“大人您受如此重的伤明日还要强撑课业，恐怕对健康不利。属下近日隐约觉得可改变自身形态，恳请大人暂歇几日养伤，由属下代替。”

晴明笑笑：“也好，你变幻来看看，若是像就这么办。由缘结去保护李卿卿的安全。”

藤秀点点头，原本三岁模样的小娃娃身条慢慢拔长，五官也慢慢改变大小、位置，就像一双巧手在捏橡皮泥，已初见晴明的五官轮廓。

毕竟是第一次变，接下来修改、增加细节整整花了两个时辰，天都要亮了。

见藤秀终于几乎与自己别无二致，安倍晴明疲惫的往枕头上一扑，狐耳耷拉，困意朦胧还不忘吩咐：“其他的你去，汉文课来叫醒我，我自己上，在凡人面前不能跟她实在是说话太烦了……呼~”

而那厢被噩梦折腾一晚的李卿卿很早就顶着两个熊猫眼去厨房做点心，做完卖的和送给安倍父子吃的以及打点厨房师傅的之后，她见还剩下不少糯米粉，正好厨房有酒糟，便做了个酒酿汤圆。

将包入豆沙的汤圆下入早已沸腾的甜水中，然后依次入酒酿、蛋液，筷子要不停的搅才能使蛋液散开成为漂亮的蛋花。

来到摆摊的地点，没想到那里早已有各府仆人等候，见她来了一拥而上团团围住，掏钱要买，顿时让她手忙脚乱，最后还有不少人没抢购到，见到温在锅里的酒酿汤圆也买了很多。

她抬头看看还高的日头，决定先去进货然后回安倍府等晴明课业完成去解决地缚灵的事。

来到米店，之前买的糯米一斗居然涨到了七十文！红豆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斗要五十文。

李卿卿不知道，虽然安倍晴明领受稻荷神位已经控制住渐起的灾情，但已经受损的粮食还是补救不回来，大概要秋收之后视产量粮价才会回落。

她在心里算了下，按这个价格买原料回去还有加工损耗，根本赚不到什么钱。

“要不干脆去右京找农户买，少了中间商利润可以高些。哎！寄人篱下的感觉可不好，要能买个自己的房就美呆了喽~”

她出了米店自语着驾牛车沿六条大路而去。

而缘结躲躲藏藏的跟在她身后，只是她们两个都没发现有一团扭曲的黑影借着路边屋檐的荫蔽一路尾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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