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蝎子

任何行业总会有行里的规矩，大家都按着规矩行事，有规有矩行业才能长久地发展下去。但是中国有句古话说得清楚，变则通，有些没必要留下的规矩就没有遵守的必要，其实说白了，什么规矩都是有本事有能量的顶头制定出来的体面玩意儿。

老九就是个有能耐的人，以前他会恭恭敬敬看人家脸色，听上头的话。现在他没有上头了，他就是顶头，所以他说的话就是规矩。但是他这个顶头前天无缘无故被打得像个猪头实在是没有面子，他不当混混好久了，打架的事是能免就免，雷正天将他揍了一顿，他心中有气却也没有找雷正天麻烦。

无论老九爬多高，念在雷正天带他混出点名堂，自己还拿了他用命换回来治病的钱，心里对雷正天始终有那么一丝愧疚。他不想把事情做绝了，虽然被打掉了几颗牙，脸也缝了几针，传出去脸面上都不好看，老九也不想找雷正天麻烦。自己已经被揍了一顿，还给了雷正天一大笔钱，从此两人算井水不犯河水了。

不曾想老九今天回到公司，秘书却告诉他一位叫雷正天的男人等了他很久了。老九想了一下，还是叫了几个身手比较好的兄弟跟他一同去办公室。

老九进了办公室，走到自己舒服的大座椅上坐下，按下电话，让她放雷正天进来。

雷正天很快就打开了办公室的门，他穿着白T，下身一条牛仔裤加廉价的球鞋，进门就无视左右站立的小弟，直接坐到老九对面的座椅上。他瞄了一下头上还包着绷带的老九，随即不住地打量起气派的办公室。

“啧啧啧！”雷正天感叹道：“这里装修得不少钱吧！”他目光落到办公桌上的玉石雕刻：“够厉害的，当年老板都没你那么气派啊！”

“他？就是个笑话。”老九听到雷正天的奉承，不由得有点得意：“你来干什么？如果你考虑帮我做事，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这番话让旁边站着的几个年轻小伙都有点眼红，不明白这样一个老家伙怎么就得到老九的赏识了。

“哈哈，好啊好啊！”雷正天哈哈笑了起来，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只要你让我老婆回到我身边，我给你当狗，舔你鞋底我都可以。你能给我吗？”

老九脸色一黑：“敢情你就是吃饱没事干专门跑来恶心我的是吧！”他就要让人动手把雷正天揍死算了。

雷正天点了根烟：“我想让你找个人。”

“那你就报警。”老九也点了雪茄：“去找警察，让他们帮你们找，你来这儿不是找人，是找打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逼近了雷正天。

“我是求你来了。”

老九愣了几秒，随即爆发出笑声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边笑一边拍着桌子：“不是吧？你求我？我没听错吧？”他平复了一下心情：“你雷正天是多厉害，多牛逼的人，现在来求我？”

“对。”雷正天点点头：“我请你帮忙，帮我找到我的人，我们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

老九伸出一根手指摇动了一下：“不对，这不是求人的态度。”

“一笔勾销之后，我不找你麻烦，不动你，你安心做你的九爷。”雷正天把烟灰抖到干干净净的桌面上。

“你不动我？”这次不止是老九，连周围的几个打手都笑了起来：“上次我是念在我曾经跟过你混，给你几分薄面。你真以为你动得了我？”

雷正天很认真地又点了一下头。

这次不用老九吩咐，几个打手就出手了，他们分别从几个不同的方向朝雷正天发起攻击。雷正天本来是坐在椅子上的，他把香烟放到桌子边缘，翻身抄起椅子一挥，几个打手连忙躲避他的攻击，他一挥仍不停原地转了一圈把椅子直接向老九扔了出去。

几人才明白雷正天的目的是老九，要捞椅子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椅子向自家老大砸去。

老九也不是省油的灯，及时反应过来用力把飞来的椅子挡了开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电光火石跳上桌子的雷正天的踢击，就到了老九的头颅。

这一击并没有击中老九，雷正天收起了腿，在那张大办公桌上蹲了下来，俯视着冷汗直冒的老九，一言不发。

在场的几个打手有些措手不及，让雷正天这么轻易就得手，都感到十分丢脸，纷纷上前要拿下雷正天。老九咬牙大喊一声：“住手！”

众人都停了下来。

“还嫌不够丢人是吧？！退开！”老九使劲拍了一下桌子，手下慢慢退到一边。

雷正天叹了一声，对老九说：“你怎么说？”

“你找的人叫什么，长什么样？我叫人找。”老九算是妥协了：“说好这事以后，一笔勾销。”

雷正天回身跳下桌子，顺手把桌子边刚刚吃剩的香烟拿起来叼在嘴巴里。刚刚椅子已经扔出去了，没有椅子坐他就站在原地跟老九谈话：“听说你接管了整个市的地盘？”

“不算接管，除了中心几个区的，其它郊区还有其他分区的小家伙都不服我。”老九说：“现在我和他们各管各的，没什么事一般不会乱伸手到其它区。”

“那你管的地有搞粉那玩意儿吗？”

“搞！能赚钱我就搞，不过我都是小打小闹。货从码头来，码头那区向来是水蛇王吃开。我反正不管我这区的粉，都是给他们年轻人去搞，反正也没几个钱，他们自己干，钱他们自己拿。”老九抬抬眼镜：“怎么，你有兴趣？”

雷正天没有回答老九的问题：“给我点人手，最好负责搞粉那堆的。还有查一下雷浩扬这个名字，他问你们借过钱，我想知道是谁收他的数。”他将烟头随便扔在光洁的地面上：“把东西弄好就联系我，你有我电话。”

老九点头答应下来，他问：“还有什么其它要求？”

“没了。”雷正天扭头就走。

老九面色阴沉望着雷正天的背影消失在了大门，脸上的横肉一跳一跳。那些手下一个个面面相觑，有点搞不清状况，怎么老九这么轻易就放了雷正天，虽然雷正天很厉害，但是那不过是他们疏于防范才让雷正天得手了，如果刚刚一起动手肯定能拿下雷正天。

“九爷？”一个戴着耳环，头上鸡冠的发型尤为醒目，手臂还纹了一只蝎子青年询问：“我现在就带几个弟兄去给你个交代！”

“算了！我要想他死，他还能蹦达今天？”老九抬了一下金丝眼镜，冷笑了一声：“别说是你们，我也没想到那个老家伙还那么能跳！关了十几年了，那把老骨头还没生锈……”他望向一边的几个手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打发道：“你们几个做你们的事，蝎子留下。”

除了刚刚说话的蝎子，其它人都离开了。老九将蝎子从头到脚看了看，朋克风的装扮加上高颌骨干瘦的形象让蝎子看上去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老九问：“蝎子你负责管这区的货，最近出什么问题没？”

“没有，有我在，哪能出问题？”蝎子打包票道：“我们货也不多，而且管得很严。除了几个吧会出点货，其它基本不做生人生意，就是一些不熟的我都不卖，我手下每个都有账目的，卖给谁，有多少。”

“我就看中你这点！”老九满意地点点头：“交给你我是一万个放心！刚刚你也听到那个老家伙说了，从我们这拿货的，有没有一个叫雷浩扬的人？”

“没有，我们区一共三百多人拿货，我都记得他们的名字，没有叫雷浩扬的。”蝎子说：“现在我都实名拿货也不存在什么花名的，不过这个月的帐和名单还没收。不知道有没有新加的，但是一般都不会有新的，怕有条子。”

“查一下收帐目那边有没有雷浩扬的资料，还有其他什么的，你是个聪明人，看着办。我给你个电话，就你负责跟刚才那个老头谈！对了还带上野狼，你们两个人去找刚刚那个人，那个人叫雷正天，记住了。”老九站了起来，走到蝎子旁边，拍拍蝎子肩膀：“近期你就跟着他。”

蝎子奇怪地问：“雷正天不就能打一点，值得这么大费周章地对付吗？”

老九不再回答，给了他雷正天的联系方式，挥手让他离开。

蝎子带着满脑子的疑问离开了办公室，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对付一个能打的老头要这么谨慎。但是蝎子是个聪明的人，他知道老九是一个比他更聪明的人，既然老九都这样说了，自己只能处处小心。

来到财务部查了一番，蝎子发现一个叫雷浩扬的家伙确实向他们借了三万块，不过因为太久没还现在已经要还五万了，负责追债的是资历比较老的胖子张。他夹着资料就往外走，碰到了正要出门的老九。

“九爷。”蝎子打了声招呼。

“动作挺快。”老九看到蝎子手里的资料：“事情办妥了？查到什么了？”

“雷浩扬是向我们借钱了，还没还呢！负责讨债的是胖子张，我现在就想去找他。”

两人走到门口，老九把车钥匙给蝎子：“车我去码头。”

蝎子拿过钥匙：“不用多带点人吗？之前水蛇王还放话，只要我们的人敢去他的地盘，让我们有去无回。”

“那些都是场面话，我敢去，他能怎么样？”老九笑了，走到自己的小车坐进了副驾驶座。

蝎子也跟着上了车，还是有点担心：“就我们两个？”

“就我一个，车我去码头你就干自己的事去。”老九揉着手里的玉扳指，感受到蝎子的犹豫，他吩咐道：“开车！”

蝎子发动了车，车子朝外边开去。

沉默了一会，老九忽然说话了。

“蝎子，你跟我也有几年了，为什么这么多人我最看中你？你很像年轻时的我，脑子转得快，一点就通。”老九缓缓地说：“但是你这个人做事太谨慎，小事面面俱到，大事你做不来。你的目光太短，只看着自己面前的事，想着怎么才做好自己的事，现在这个时代这是不够的……”他把座椅调整得更舒服了一点：“现在是信息时代，什么都要快，信息化。你们年轻人更懂一点，我现在这么老大了，我还要每天看书学习。为什么？就是努力不让时代淘汰，我们这行已经不能像以前那么乱了。别的地头我管不了，我的地盘不能出现岔子！所有事都要齐齐整整，有条有理。”

蝎子认真听着老九说的话：“九爷说得是，弟兄们都说比起其它区的，我们的地盘最舒坦。”

“我当你是自己人我才说那么多，以前总有人说，混社会的打打杀杀能成什么气候？”老九摇摇头：“那就整出点名堂出来，我出来这么多年，虽然说不上一代枭雄。但是的确整出了点东西，捞偏门起家，到现在有白有黑。我年纪也差不多了，没理由一直跟他们争，以后还是给你们年轻人玩了。”

“谢九爷看得起。”

蝎子到了目的地，老九下了车：“到这就行了，我已经叫人过来了，你先去忙你的。”

蝎子答应一声，开车离开，他脑子一直回想着老九刚刚说过的话。一时不懂老九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意，他拨通了野狼的电话，告诉了他老九的命令。

野狼沉默了一下：“我在我家，你来接我吧！”

蝎子挂了电话，加速往野狼家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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