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以舟刚到校门口的奶茶店,宋典就飞扑过来,自带特大音效,“你宋爷我现在是中文系的一员了!”段以舟心里咯噔一下,暂且不理会他胆大包天自封的名号,但在震惊之余没也忘了把人形挂件扯下来,“你干什么了?不会偷偷改了志愿吧?”
宋典激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扶了扶他的金丝眼镜边,“我是这样的人吗?我只不过在他们要求的医科专业后面填了中文系啊,谁能想到我以一分之差与医生失之交臂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天意啊天意!”
段以舟想着这也真够巧的,看着周围人或诧异或惋惜或怜悯的眼神,她自觉退后两步,“你这是因祸得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悲伤过度了精神失常。”
接过宋典狗腿地递来的乌龙奶盖,心满意足地啜了一口,悠悠开口,“你家里人怎么说?就这么甘心让你放下手术刀子拿起笔杆子?”
宋典摆了摆手,“这不是结果出了两天我才给你打电话,我们家只有我挺高兴,不过他们也没什么办法了,我可不愿意重考一次。”
段以舟想着这以后也是同行了,但告诉他这件事还不急,拿起奶茶就要和他庆祝,“来,为我们的心想事成干一杯。”
两个人突然没了毕业的伤感,就近一起去学校看了老师,互相和老师说交换打听到的消息:班里成绩最好的小王去了首都军事学院,曾经被宋典情书感动过的小杨去了本地的外国语大学学小语种,班里的第一对情侣真的去了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
宋典没少和老班吐槽段以舟,说她一天换一个爱好,并且样样不精通,诚然在宋典眼里,段以舟就是射手座花心与自由的代名词。
段以舟:“...”
第一次这么悠闲地坐在办公室喝茶,段以舟左看看右看看,视线被亮眼的酒红色一晃,下意识往那儿看,有个人背对着他们的方向,隐隐约约露出半个脑袋,蹲在语文老师的座位那片地上收拾东西。
段以舟撇撇嘴,便知道这肯定不是自己的语文老师,谭女士那么古板的一个人,唯三段式议论文至上者,怎么会走在潮流的前端。
段以舟回想起她和谭女士在作文方面斗智斗勇的日子她就头疼——每周一篇的周记,学校安排体裁不限,谭女士非要求全班写议论文,段以舟不干了,原本周测的议论文已经够枯燥的了,她只想写记录生活的小散文。天天生活在张口闭口都是高考的压抑的文字环境中,她需要找回自己的热爱。
奈何谭女士也不干了,她觉得段以舟在公然造反,给她一个人特权就相当于在抹杀自己的威信。
于是两个人一个偏要写除散文以外的题材,一个偏不批改,段以舟倒也乐得轻松,继续用讲解周记的那节课看小说。两个人自此结下了梁子,后来段以舟即使考试卷面分再高也不会受到谭女士的赞誉。段以舟被她不懂一码归一码的小肚鸡肠气的不行,如此往复,没完没了。还好她今天不在,段以舟松了口气。
她出了会儿神,再看发现自己也还是能接受红色系发色的,只要暗一点偏棕色,就不会是社会青年的同款了。
班主任还是坐在那儿,比平时慈爱多了,看着他俩都毕业了,结果都还算满意,聊起天来都笑得合不拢嘴,还开起玩笑:“我看你们上学的时候关系就特别好,是不是也有发展的空间啊?”
段以舟今天出门随手披的一件风衣,作势抓着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我们那绝对是纯洁的男女关系。”宋典也不甘示弱:“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班草。”段以舟迅速接过话并且表面一本正经。
老班还没反应过来,她先无视了宋典的白眼,段以舟耳朵尖,听到蹲着的那个人轻笑了一声。忘了还有个外人在,强忍住不好意思,好在老班笑着数落了句“女孩子家下次见我打扮不要这么随意了啊”,就拉着他们出门去食堂吃最后一顿校内餐了。
掩上门之前,段以舟无辜地看着自己被老班说是“不伦不类”的牛仔裤配运动鞋再外搭一件风衣的打扮,心说我的运动鞋也是新买的啊,哪里就随便了?
关门之前,突然很好奇那个特别的酒红色发顶,往里面看过去,正好对方也偏头拿手边的东西,碰巧只一眼,那人英气又流畅柔和的侧脸线条让段以舟想起了自己卧室贴着的海报,上面印着她奉为偶像的眉眼深邃,五官立体的外国女演员。
天知道段以舟有多磕这种长在她审美上的颜!刚准备走进去假装拿个资料看看清楚,对方把脑袋转了回去,宋典过来没好气地拉她走,他接受自己磨叽,最见不得段以舟磨蹭,“有这么舍不得吗?那你留在这儿多读一年!”
//
大学开学第一天,段以舟拖着大包小包独自前往H大报到,H大离家不远,乘高铁大概一个小时。九月正是天热的时候,段以舟的出租车在校门口停下,看到有很多学长学姐在H大的校门口站成一列:发小扇子扇风的,发校园手绘打印地图的,还有主动要求帮忙提行李和人工导航的。
段以舟各接了一份地图和卡通扇,婉言谢绝了学姐学长要求帮忙拿行李的好意,她表示自己可以拎得动。
段以舟没有花很多时间在穿衣打扮上,一来是她还没有点亮化妆的技能,二来是她觉得出汗本来就让人怪不舒服的,再盖一层脂粉就更粘腻了。初见大学的仪式感还是没有舒适感来的重要。
宋典曾经评价段以舟实为精辟:“什么事都能被你说成有理。”
她胡乱抹了圈防晒霜,套了件某品牌的简约黑色T恤衫和休闲运动短裤,脚踩一双运动鞋就出了门。在学校多年被长款校裤遮掩的腿终于得以重见天日,黑色运动装衬着白净的腿更凸显她的高挑。
段以舟由于常年锻炼,一双腿并不干瘦,却也没有鼓鼓囊囊的肌肉块,只能说是匀称,尤其是小腿部分,踮起脚来看得到紧绷的肌肉线条。
段以舟同学当天过于贪图舒适,穿了她衣柜里舒适的全棉T恤,却忘了黑色T恤特别能吸收紫外线。此时她看起来就是被行李压得汗流浃背已经快要走不动但是为了面子还要强撑的柔弱学妹一号。
一个比她高一个头的学长迎上来,寸头在周围或烫或卷的发型里显得很干净,他边走边热情地接过她手里的大袋子,段以舟不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关照,她心说:我看起来很需要帮助吗?
段以舟很认真地反思过自己现在不喜欢男生的原因,其中有一条是她无法改变的:从小骨子里不服输,争强好胜。
要强是好事,可是坏就坏在她比别人在某些方面尤为要强。这时候她通常不会想:我做不到。而是一遍遍质问自己,我怎么就做不到了?
例如初中开学去学校领教材,其他女生在搬不动自己的书的时候,有先见之明的会直接带行李箱过来装书,而想制造机会的会让某个男生帮她拿,两个人一起走,主要是为了培养感情。
不管是邀功的还是纯属好心,段以舟打小被教育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她小时候亲爹都不帮她,天知道她在目睹这一切之后对这些行为是有多嗤之以鼻。于是小段以舟骄傲地微微扬起头,一个人抱了满怀的书快步把他们甩在后面,小小的身板很神气。到家的时候就显得狼狈了,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但依然神色骄傲。
说她倔强也好,不肯寻求帮助也罢,她不是要面子,只是习惯了什么事都先自己解决。
高中时期,段以舟身体素质明显因为坚持锻炼提上来了,最开始他们班如果刚好是段以舟接水的时候没水了,就可以看到还不熟的几个人互相抢着换桶装水,对话通常是这样的:“我来帮你吧你是女孩子。”
“不用我搬得动。”
“还是我来吧,万一没扶稳洒了怎么办?”
“不会的不用我可以!”
“没事我帮你一次。”
“...我说了我可以!”
那种感觉就比如现在。她调整好心情冲男生微笑着摇摇头,暗地抓紧了袋子。恰巧又是一段长长的上坡路,段以舟刚准备抬头,一个身影直接挡住了她的去路。段以舟额角青筋跳了跳,拿起袋子往旁边一挥,“闪开!”看也没看那人一眼,一鼓作气扛着三个行李上坡。
段以舟不知道的是,因为她看起来不壮,但爆发力十足,给人留下的印象实在过于深刻,连带着这届新生在学姐学长的眼里一下子变得成熟了。
段以舟之前打听过了,这个学校只有两个同班同学是她认识的,一个在土木工程系,一个在化工学院,总之和她这种纯文科专业不怎么沾边也不会有太多交集。。
她来之前在家里做足了心理准备,发誓大学一定要好好做人。
高中的文理分科,段以舟本来是想学文科的,因为对比之下,她比较喜欢和文字打交道。而段以舟父母认为还是理科比较好找工作,就业面也广,于是在段以舟不严重偏科的情况下要求她选择了理科。
段以舟没多大忤逆的意思,毕竟做个天天码字的理科生听起来也挺符合“斜杠青年”的标准。
等到她在理科越来越深的知识漩涡里晕头转向,熬了两年好不容易高考结束熬出头,她着手填志愿的时候差点两眼一黑。段以舟看着理科生能填报的众多机械工程、水产养殖和交通运输专业……
段以舟:“???”突然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就像中学时期好不容易静下心来认真写一次物理作业,把最后一题花了一节晚自习写出来,然后才知道自己做错地方了。
那一瞬间段以舟突然觉得自己被上天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原来能选的专业再多也不是自己想要的。她甚至没那么为那些没能尽全力拼搏的日子后悔了,因为即使她最后的分数再高,她最想去的学校的专业也还是不收理科生。
段以舟明白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怎样的路,她能来H大,并且进入一听就不能赚大钱的中文系,她的父母算是彻底让她去选择了她自己想要的生活。
换句话来说,在这以后她的每一步,每一个决定,都可能是她的成就,也可能是她的败笔。她必须完完全全地对自己负责。
段以舟听她一个表姐说,真正到了大学,还能认真学习的认识很少很少的。所以段以舟给自己树立了目标,她这种既不是太聪明也绝不是笨鸟的潜力股就更应该坚持下去。
也不知道宋典知道自己也进了中文系会是什么心情,段以舟有点期待。
长风过境,乍见之欢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