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凭依正义之名

莫非这就是自然女神艾尔蒙特娅的祝福吗？

利奥心情瞬间激动起来。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女神的旨意，那么女神一定会庇护他的，就算不会，女神的旨意也一定要执行，哪怕结果会死也一样。

信仰会使人疯狂。

利奥自阴影中走出，未持法杖的左手握拳拍击在右肩上，向对方微微点头示意。

法师骑士团也是骑士团，骑士间决斗的礼仪同样适用于他们。

威廉明娜并没有做出回应，奥古塔薇尔投来疑惑的目光，得到的只是威廉明娜的摇头。会悟出她表达意思的奥古塔薇尔模仿利奥做出同样动作，虽说略显生硬。

骑士的决斗邀请只能由骑士同意，哪怕没有骑士也要是骑士的家属。

“复苏，收获，新生。”

毫无起伏的音节自缝隙与灰烬中糅合嗡响，自然女神艾尔蒙特娅残存的神力照耀着这片狭小的战场。可能，利奥和他的扈从本德已经是她最后两个人类信徒了吧。

审判女神阿斯塔莉雅静坐于白银皇座之上，扶手那凹凸不平的触感让她心中深感不安，回忆起曾经许诺“人，鬼，精，兽众生平等”的誓言，再度平举手中长剑，平衡了审判众生的天平。

破碎的残像笼罩大地，华冠一角正向前方，手中长卷已脱落在地，却从未翻看，面前方正的网线棱角分明，尽显井然的秩序。也许只有面对自然女神时，秩序女神尤米利亚才会和审判女神阿斯塔莉雅达成一致吧。

死寂的沉默笼罩在战场上，皓月的光芒将此处照耀的如同白昼，却难以抵消四人心中的顾虑。

“Καίγεται στις φλόγες”

利奥先动手了，仅仅一个火球的试探性攻击，便拉开了战斗的序幕。

巨大的轰鸣声此起彼伏，大地不停得颤抖著，空气中散发著焦灼的气味。满天的火光应承著漆黑的夜空，点点火星跟天上的星光连成了一片。爆碎的木片和崩飞的石块打得四周的树木枝条断落叶片飞散。奥古塔薇尔与本德很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中间威廉明娜与利奥的战场实在令他们难以插手，剧烈的魔法波动把那里彻底变成了修罗场，但凡靠近的生物都难以幸免。

最开始的时候，还能听到那些急促到简直不是人口发出的咒语，到后来威廉明娜和利奥都是紧闭双唇，但各种魔法攻击的招式却是信手捏来，看的下面二人啧啧称奇，只为自己关心的人捏一把汗。他们倒不是没想过在二人打的如火如荼时在一旁一决高下，只不过如今躲避那些致命的魔法余波便已经让他们疲于奔命，再一决胜负难于登天。

争斗戛然而止。

来自远古的词汇自空灵的世间传来，周围的魔力化作点点星光涌入两个法杖的核心，魔法回廊均烧灼到了极致，在最后一个尾音消散于世间时，磅礴的魔力喷涌而出，充斥在这已化为焦炭的土地中。

繁华落幕天地尽失色。

最单纯的比拼，胜者才能从这天地为之侧目的能量中用自身力量活下来。

皮靴踢踏声地面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利奥费力地剥开面前被飓风带动的尘埃与残枝断木组成的风墙，看见威廉明娜缓步踱来，身上的斗篷被撕裂成碎片，露出里面漆黑磨光的皮甲，而她的项上，乌尔维特之泪散发着淡蓝的光芒。

失算了。

利奥从一开始就轻视了对手，这导致了他一连串的失败，直到最后他也没想到，或者说他不愿相信对方懂得如何使用乌尔维特之泪这块无价之宝。

威廉明娜将右手轻搭在腰间那漆黑的刀柄上，在即将抽出的瞬间歪着头很是犹豫了一下。

弯腰捡起先前奥托掉落的，此时刚好被狂风席卷到这里的利剑，毫无犹豫地刺穿了利奥的胸膛。

胸前因为轻敌留下的贯穿身躯的利剑不能让利奥提起一点情绪，只有流淌的血液和咬紧的牙关才能证明疼痛的真实存在。在他自己也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古老的橡木法杖深深地插入土壤，利奥是把浑身气血抽入了右臂一样，试图永远的支撑住自己，不会倒下。

一只纤纤玉手探来，将这具早已冰凉的躯体推倒。

利奥不曾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那短暂的一生都为了重建铁饕骑士团，为了恢复自然女神艾尔蒙特娅在民众间的信仰，为了构筑艾尔蒙特娅的神邸这一正义事业而奋斗，却最终没有得到自然女神艾尔蒙特娅的眷顾，莫非自己真的被抛弃了吗？

他不得而知的是，他的死，也是别人为了别人的正义事业所为。

正义就是为了将动武的理由正当化才被提出来的。想攻击人必定另有真正的理由，必定。

因为想掠夺，因为想贬抑，因为想欺侮，因为心有不平，因为想抹消，因为想消解压力... ...要不然就是那些理由的组合。

可是动武的人不愿承认那些。反正要打，就会希望毫无愧疚的情绪，痛痛快快地用全力揍对方一顿。像那种时候，为了欺骗自己或己方，才会亮出名为正义的旗帜。因为大家都无自觉地那么做，真心相信正义的人彼此用全力互殴才会引发战争。

正义的价值，决定于取信其他人的说服力，以及本身能对此投入得多深的信念强度。只要是当事者可以由衷相信的正义，当中就有足够意义。

自古至今都是那样的。

人人本着正义之名，人人凭依正义之名。人人坚信自己是对的，不动摇地贯穿自己的信念：

--不管是谁，死掉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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