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以宁低声喊疼的声音,终于让吴世勋的动作停顿了一秒。
但也只停了一秒。
下一刻,吴世勋捏起她精巧的下颌,仰起她的后脑强迫她和他对视,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却莫名地让人更觉凛冽
吴世勋:早上短信里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出去工作了?还要我不要担心你,恩?结果呢?结果就是一个人离开我,连家也不要回了?!
心里一股怒意直往上窜,逼得吴世勋捏住她下巴的手指又忍不住用力了三分,表情终于不受控制地变得凶狠起来
吴世勋:纪以宁,什么时候开始,你也学会了对我说谎?
这种质问不是不让人反感的。
纪以宁动了动唇,心底下意识地就辩驳:是你,是你先对我说谎的。
何况,她并没有想离开,他的指控是根本没有道理的。
但太糟糕了,与人辩驳,从来就不是纪以宁的专长。不仅不是专长,甚至是纪以宁不屑为之的。她做人一向是非分明,不管别人如何看待,但求问心无愧就好。
敛了下神,终究不是好斗好争的人,于是,她对他妥协
纪以宁:我没有想离开
她轻道
纪以宁:我不过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而已
夜色晚了,她自然就会回去。
殊不知,这样的解释在已经怒火中烧的吴世勋眼里,全然只有敷衍的苍白底色
吴世勋:一个人静一静?
吴世勋怒极反笑。
忽然间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为她担心了那么久,为她动用了所有人,甚至怒极之下伤了小沫,惹了吴亦凡,却没想到,原来,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下一次呢?
夫妻之间,总难免会有磕磕碰碰,人生那么长,再有下一次的话,她会一个人静多久?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
不管多久,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纪以宁情愿信上帝,也不信吴世勋。
吴世勋忽然笑了下。
夜色里,吴世勋特有的柔声响起
吴世勋:纪以宁,我和你在一起两年了
两年了,她心底始终对他设了一道防线。
她不知道,只要她问,他就会道歉就会解释,他甚至愿意纵容她发脾气,她可以对他闹对他疯,本来就是他先不对,所以她做一切他都可以接受的。
唯独接受不了她的不招架。
他永远记得这一天里她给他的那种感觉。
吴世勋从来没有像这一天这样清楚地体会到自己是在失去。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天这样觉得自己软弱,没有力量。
一个人失去另一个人的过程,真的是可以很快的,电光石火的眨眼间,他就看不见她了。
吴世勋忽然抱紧她。
是那种占为己有的强势拥抱,紧得让她透不过气。
纪以宁抓着他的手,想说话,却被他堵住了唇。
他一点余地也不肯留给她,既然她不肯招架不肯反抗,不肯质问不肯原谅,那他就只能用吴世勋式的方法把她锁在身边
吴世勋:以宁,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他一如初
夜那晚对她柔声细语,实质却字字强权
吴世勋:我们说好的,六点前你要回家的,我们明明说好的。如果,你做不到,那从明天开始,就不要再出去上班了,不要再出去了好不好?
一瞬间,纪以宁整个人彻底僵住,心沉底谷的震惊与绝望,几乎让她险些站不稳。
万万想不到,她用了一天的时间,对他谎言的谅解,对自己不够一个好妻子的自责忏悔,没有换来他的疼惜,却换来了他的又一次软禁。
再无争的人,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惩罚。
他的一句话,终于让她退到了底线
纪以宁:你不可以对我这样
纪以宁抬起眼,平生,她第一次对他说不
纪以宁:我做不到
吴世勋面沉如水,漂亮的脸埋葬在大片的阴影里。纪以宁只感觉到他的手指骨节用力握紧而作响的声音,是他怒极的表示。
他低头吻着她的唇角,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吴世勋:收回你刚才的那句话
纪以宁咬着下唇,不答不应。
于是他用力朝她下唇咬了下去,血腥味顿时就弥漫了开来,她从来不是一个吃痛的人,直觉想推开他,却反被他拥得更紧
吴世勋:说
他坚持要她答应
吴世勋:说你做得到
纪以宁:我做不到
一句话,纪以宁将吴世勋的天地推卸。
刑。
感情是一道刑,架住了双方,两个人都不得逃脱。
永夜般绵绵无绝期的刑,令吴世勋的内心有突如其来的安静,暴风雨前的安静。
第一次他清晰地被告知,吴世勋有失去纪以宁的危险。
她一句又一句重复般的不答应,无非令他一遍又一遍去确认,自己究竟不可以失去她到怎样地步。
原来可以到这个地步。
原来,竟是到这个地步。
下一秒,吴世勋忽然拦腰抱起她,动作粗暴,不顾她的推拒。
他抱着她走进教堂,这座教堂有五层楼,他把她抱紧在怀里,一步一步走上楼梯。木质地板,在夜色里发出沉重而沉闷的回声。
纪以宁心里隐隐有了很不好的直觉,忍不住挣扎
纪以宁:世勋!你放我下来
他置若罔闻。
丝毫没有停下脚步,他踩着步子上楼。额前的黑色发丝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纪以宁看不见他此时眼底究竟有怎样暴风雪般的黑暗。
她挣扎不了,反抗不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抱着自己上了顶楼。
吴世勋一脚踹开顶楼天台的门,冰凉的夜风一瞬间就灌了进来,呼啸而过,纪以宁只觉得脸上被风刮得生疼。
她看见他抱着她直直走向天台的栏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强烈的危险直觉让纪以宁惊叫起来
纪以宁:世勋!吴世勋你干什么
他不说话。
下一秒,吴世勋走到天台栏杆旁站定,忽然用力抱起她,两手掐住她的腰,一个用力,就把纪以宁整个人悬空在了顶楼天台的栏杆外——
赖冠霖:勋少!
当看清了吴世勋做了什么后,底楼清晰地传来赖冠霖和其他人惊恐万状的喊声。
“勋少!太危险了!快放纪小姐下来啊——!”
他们看见,纪以宁整个人都被吴世勋悬空在了栏杆外面,他没有给她任何支撑点,唯一维系她生命的就是他掐在她腰间的手,只要他一松手,她就会从顶楼直直落下来,不死也残。
顶楼。
吴世勋冷漠地看着她惨白失措的脸
吴世勋:我记得,你有恐高症的,对吧?
纪以宁全身都是冷汗,湿透了她整个人,他说的对,她有恐高症,所以以前她在伦敦读书时,一旦去了学校就很少回国,因为怕坐飞机。
她看着他,全身上下都颤抖得不像话。她不得不承认,对吴世勋,她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好像所有的温柔在一瞬间全部褪去,吴世勋脸上没有一分半点的怜惜,冷漠地看着她的脸,任她在悬空状态恐惧万分
吴世勋:知道我这一天是怎么过的吗?
她已经被巨大的恐惧笼罩,说不出半个字。
吴世勋微微笑了下,笑容淡漠
吴世勋:就是像你现在这样,我就是像这样,被你悬在半空一整天,悬空了所有,找不到任何可以支撑自己的点。差一点点,我就这样,直直被你摔下去了…
他用最漠然的语气说着自己的感受,说完了,他忽然松了松手指。
她的身体在他手里以急速滑下了一公分,纪以宁在一刹那间惊叫了出来。
纪以宁:啊
声音里因有了恐惧而近乎绝望。
吴世勋眼底闪过凶狠而暴力的神色,动了动唇,他叫她看清他的执念
吴世勋:说,说你做得到我说的话
纪以宁近乎绝望地望着他。
他像是发了狠,存心叫她绝望到底
吴世勋:纪以宁,如果你做不到,我现在就撕了你
《圣经》上写,当女子在爱,她的心顺水而下,流徙三千里,声音隐退,光线也远遁,她以爱把万物隔绝,把岁月亦都隔绝,她在这寸草不生的幻境深爱一回,如果受伤害,她便憔悴。
而此时此刻的吴世勋,终于让纪以宁相信,每个女子的宿命里,都有一场憔悴。
她终于哭了起来。
为了他的不理解。
纪以宁:世勋……
纪以宁:你知不知道,有一部西班牙电影,叫《出海》
她无声地哭起来,哽咽地告诉他
纪以宁:那部电影里,有一个情节,男主角在吸烟,女主角便走过去,拿起他手里的烟吸了一口。就是这一个动作,宣告了他们是同类的事实,所以后来,他们相爱了,什么也没能拆散他们
吴世勋抬眼,黑色褪去,眼中神色刹那缓和。
他听见她委屈至极的声音响起
纪以宁:我在清晨,我听见简小姐对你说,她要你给她最后的报酬,你说可以,她就拿走了你手上的烟,吸了一口,她说这样就和你之间扯平了。我看见了,你没有反抗,你心里是欣赏她的……
纪以宁: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的,你们是同类,你们之间互相了解,互相扶持
她低头下哭起来,眼泪不住地流下来
纪以宁:那我呢?我不是你的同类,以后,我们之间会怎么样呢?我不敢问你,不敢问任何人,我只能一个人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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