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者

这一天的黄昏时分，迪莱多终于回到了夜枭村落，立在索桥上的碎星箭一看到他，当即返回医师的房子。他掀开门帘进入内室，正在外间捣药的克罗斯不一会儿便听到了他的说话声。

“我们在外面耽搁得太久了，而且这个地方好像也遭到了污染，这对你的身体不好。”碎星箭说道。

克罗斯摇了摇头。那精灵明显在同病怏怏的巫师小子说话，可他似乎刻意拉大了嗓门，说的词儿在外间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担心会前功尽弃？可要坚持呆在这里的话，我就得回黄金树林帮你取药了，而这边还得另找个人来照顾你……好吧，我知道了。”碎星箭又说道。

克罗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他起身把药汁倒入瓶中，正打算出门透气，碎星箭突然从内室走了出来。他回过头去，那精灵走向他，并对他摆了个请坐的手势。

“我在里面说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利瑞齐的状况很不好，我得马上动身返回黄金树林，他很相信你的能力，所以……”

“他要我替你照顾他一段时间？替他处理些私事，对吗？”

克罗斯有点好笑地看着碎星箭。谁能想到黄金树林的秘银骑士会像仆佣似的照顾他人？要不是他和两人住得近，并且亲眼看到精灵外出倾倒秽物的情景，他是万万不会相信南艾芬族的精灵也有世俗的一面的。

“不，不是照顾他一段时间，而是照顾到一桩事情结束为止。”碎星箭一脸严肃地说道。

“什么事？多久才能结束。”

“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一年两年能成的，而且我也不知道事情会怎么了结。”

克罗斯愣了一下，接着大笑了起来。

“如果这个病怏怏的巫师快死了，而那见鬼的事情也没个尾的话，我就得照顾他到死吗？他就不担心我提早让他安息？”

“你担心的事情永远也不会发生，利瑞齐会给你下咒。”

短暂的沉默后，克罗斯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他的意思是，他是个巫师，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耍弄一个普通人，所以我已经没得选了，对吧？”

“进来说话。”

一个嘶哑至极，暗带怒气的声音突然从内间传来。头一回听见利瑞齐开口的克罗斯不禁怔了怔。他鬼使神差地朝内间走去，只见半卧在床上的利瑞齐正疲乏地用手撑着额头，那过肩的黑发从他的指缝间涌出、垂落。

克罗斯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利瑞齐此刻衣饰单薄，他那件厚实的巫袍被叠起垫在了枕头底下，包裹在无领衬衣中的羸弱身躯看似易遭侵犯。

“把门关上。”利瑞齐冷冰冰地命令道。

克罗斯“砰”地摔上了房门。

利瑞齐眉头微蹙，他指了指床边的座椅说道：“坐近些。”

克罗斯依言拖起了椅子，一阵难听的吱呀声只吵得利瑞齐侧过了头，那隐忍的模样让克罗斯想起了屋子曾经的主人。可那位不幸罹难的医师总给人以温暖的感觉，而这个巫师呢？他被迫全程欣赏了利瑞齐是如何谋划“夜莺之啼”，让奥拉难以脱身的。

他唆使长老把奥拉困在村子里、利用纷争挑拨英普伦斯和那姑娘对决，他的算计让人齿冷，现在居然还敢算到他的头上。不过，姑且听听他想玩什么吧。克罗斯想到。

利瑞齐转头看了过来。

“我要跟你谈笔买卖，机会只有一次，接不接受由你决定。”他说道，这一回居然是完整的句子。

“说说看。”

“我听说你对医师的死因耿耿于怀，我能帮你找到真相，代价是，你得听命于我，替我办事。”利瑞齐一字一顿道。

克罗斯瞧着眼前那双紫色的眼睛，一时失神。蓦地，他恼怒地扯下了包头布，随后用自己那可怕的半侧面孔贴近利瑞齐道：“看清楚这张脸了吧？你敢要这样的人为你效力？”

利瑞齐的表情毫无变化。

“记住，你的机会只有一次。”他重复道。

克罗斯坐回自己的位置静了片刻。他想知道医师的死因，他想知道真相。他知道眼前的巫师有本事让他得悉真相，只是那代价着实不菲。他可以一口回绝，但那等于放弃了唯一的机会。

“哼！你给自己赢了个奴隶，下咒吧。”克罗斯冷笑道。

利瑞齐咬破食指，随后用力挤了挤指头上的伤口，他倾着身体在克罗斯的前额上写下一串符号，那字迹在他收手的时候居然亮了一下，但紧接着，光芒和字迹便消失不见了。

利瑞齐则满脸疲惫地躺回到了原处，他的眼睛和嘴巴闭得严丝合缝，克罗斯大惑不解地瞧着他。倏然间，克罗斯听到他的声音自心底传来。

“我已同你建立了联系，这样一来，我无需说话便能让你听到声音。我要托付你的第一件事是暗中保护好霍克，帮他渡过明日的危机。现在，你不妨同霍克透个口风，告诉他留心藏在衣袖里的匕首。”

克罗斯被来自心底的声音吓得站了起来，他坐着的椅子倾倒在地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原本呆在外室的碎星箭一下子推门冲了进来。

“你真的能预言未来？”克罗斯问道。

利瑞齐摇了摇头。

“未来是不可确定的，但我能看见或将成为事实的多条轨迹，霍克的这条轨迹会影响到世界，我之所以能看到，因为我是预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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