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决行（8）

方觉把闵玧其工作室里丢的到处都是的手稿都整理分类之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她觉得收稿子跟收衣服没什么太大差别，细心是她最大的优点。

她把闵玧其的工作桌也整了整，清理过程中看见了他放在桌子一角的全家福。

照片上的琂其看起来比现在还更小几岁，他也稍显青涩。他们的爸爸板着脸，俨然是个严父。妈妈的头发柔顺地贴着脸颊，衣着素雅大方。

她想起那天琂其跟她说的那些话，在寂静的夜里更加心疼起那只猫来。回过头，她眼里的画面无比安逸。

闵玧其闭着眼睛在沙发上小憩，眉眼唇角没了白日的颓痞气，呈现出柔和的弧度。

......

他已经很棒了不是吗？

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有几个能在首尔知名娱乐公司拥有一个专属工作室的？

琂其那种天才的出现纯属意外好吗...不是都说了，那声音是“天使的鸣啭”。

天使的鸣啭，人间能得几回闻？如果拿这个作为对闵玧其不满的理由，未免太过苛刻。

方觉有点庆幸自己的老爸老妈知足常乐的心态，即使她有个在南加州读博的姐姐他们也没对她任性跟着朴智旻跑舞团有什么不满，反而还跟她说既然决定了就要好好干。

她想着，其实自己的学历也不差的。只是这些年一直追在朴智旻后面，连自己本来喜欢什么都快忘了。

方觉靠近闵玧其身边，呼吸无意洒在他脸上。她托着下巴看着他无邪的睡颜，发出一声叹息。

方觉：真羡慕你，把喜欢的事做的这么好。

小其：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方觉：吓...！！！！

闵玧其的眼皮突然打开，把方觉吓得半跪在地上。

她的脚踝明显撞到沙发腿了。猫子抿抿嘴，伸出一只手把她拉到小沙发边缘靠着。

小其：这么惊讶干嘛，都说了我睡不着。

方觉：不是...

方觉顺着自己心口的气，

方觉：你看起来都睡的跟小猪一样了，居然没着也是很不容易。

闵玧其挑眉，

小其：你骂我是猪？

方觉：不是...

方觉有点惭愧，她应该知道自己的上司大人是个很在意细节的人，

方觉：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睡的很熟而已...而且，小猪也很可爱，不是在骂你。

闵玧其继续挑眉，

小其：你说我可爱？

......

刚才假寐的时候，是蛮可爱的。方觉正想着怎么正确回答他，闵玧其就把话题转回来了。

小其：所以，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方觉：倒也不是什么强烈的欲望...只是突然觉得，这几年自己挺没用的，虽说好像是为爱无私奉献了，但以前的信念和梦想也都消逝了。

小其：啊...这样啊。

闵玧其点点头，

小其：看来你对自己的认知还是挺到位的。

方觉白了他一眼，

方觉：不说也知道，你肯定在心里骂了我千百遍白痴吧。

白痴...吗...？闵玧其猫眼微眯，她的确有点笨。但是，不可否认是个很勇敢的家伙。

至少明明被忽视还一直坚守着微笑以对这种事他干不出来，不然也不会从家里搬出去后再没回去过一次。

小其：你自己这么认为，我就不发表言论了。不说这个，你以前想做什么？

方觉：...写小说。

方觉：我之前是国语专业来着，之前一直想写小说，可是担心自己写出来没人看就一直没动笔。然后就毕业了，跟着舞团到处跑。

闵玧其歪歪头，肩膀依旧缩在沙发里。

小其：试试吧，写小说。

他一句话轻描淡写。

方觉：哈？

她一个字将信将疑。

猫子保持着慵懒的动作，对她的将信将疑很不满意。

小其：我说你试试，写小说吧。

他这句话是真心的，不是因为她是白痴所以逗她玩。

——————————————

屋内的灯光突然消失了。方觉在黑暗中看着画质变低的闵玧其，突然想起他说过的，他有夜盲症的事。

方觉：...没事吗？

小其：什么？

闵玧其没反应过来。

方觉：你上次说，你有夜盲症。

有点出乎意料，他在游戏中不经意道出的一句话居然被她记在心里。

对于他对黑暗的不适，说出“没事吗”这句话的人，除了闵琂其以外，现在又多了一个。

小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闵玧其看不见她，只能听见她微弱的鼻息，

小其：现在时间应该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方觉：你呢？你不走吗？

小其：这层楼的电压总是不稳，之前跟上面通报了，好像下周就会有维修人员来了。

方觉：哦...这样啊。

方觉觉得他转移这个话题时有些生硬，

方觉：那，你不走吗？

小其：我待在这里就好，反正回公寓也是一个人。

方觉：所以你要睡在这儿？这个小沙发上？

刚才她看的清清楚楚，他窝在这个沙发上的姿势并不怎么舒服。

如果说这层楼电压经常不稳，他是不是就总在这里将就地度过那些黑暗的夜呢。

如果说在漫长的夜里无法入眠，睁开眼睛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就算是有手机在身边，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是她的话，应该会疯掉的吧。方觉挠挠脑袋，真真切切感受到心底流动的悲哀。

他也是人啊。

也会...有寂寞的要死的时候吧。

方觉努努嘴，用力拖起闵玧其的一只胳膊。闵玧其不解，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看向哪里。

方觉：跟我走。

她语气坚定，

方觉：我带你出去。

小其：你...

虽然没什么意义，他还是睁大了双眼。

方觉：你睡在这里，脊椎会变形的。

方觉：跟我走。

闵玧其原本想说，他已经一把年纪了，脊椎想怎么变他都懒得管。他看不见方觉的脸，却可以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以及她说出这句话时眼里流淌的澄澈湖水。

身体不受控制，就那样被她轻易地操控，她松开他的胳膊，然后紧紧拉住他的手。

方觉打开工作室的门，另一只手持着发光的手机。她提醒他小心脚下，手上的力度与温度让闵玧其感知到她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他是一个不打无准备之仗的人，而她就那样带着他在无尽的黑中向前。

虽然他暂时还看不太清前方是什么，前方有什么，但他居然没有感到恐惧。

闵玧其想起从前，他试着从工作室踏出一步，用手机的电筒照亮半个楼道。即使有光，即使能看见一些东西，他也没有勇气踏向五十米外的电梯口。

明明能看见路，却不肯迈出一步。

是因为...太懒吧。他曾认为，这就是自己缩在原地的理由。

今天，这个答案好像不太对劲了。

方觉带他下了楼梯，然后再和他一起从楼梯的出口里出来。

一层楼的大厅里灯光十分明亮，几乎让她忘记刚刚拉着他走过的的楼道有多么黑暗。侧头看向闵玧其，她的手仍和他的手交叠在一起。

方觉有点害羞，刚刚自己的行动实在是有些冲动。

可是，她就是不想把他一个人留在那个黑漆漆的小房间里。他白嫩嫩的，她怕寂寞偷偷咬他。

只是现在，该抽回手吗？

要抽的话，又该怎么抽回来呢？

牵着感觉不对，抽出来感觉更不对。明明是她要拉着他跑的，现在放开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好像在什么绝世逃亡的半途中退却了。

她仔细思考着对策，突然感觉手的骨节被捏紧。

闵PD想起自己的公寓里还有多余的空间。即使再怎么傲娇他也会对自己诚实，他已经在心底承认了一些事。

他知道，他想要留住她。

虽然现在还不想告白，但有个道理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闵玧其看着方觉不算高也不算塌的鼻梁，觉得这样没什么特色的鼻子也很漂亮。这样的鼻子跟她的眼睛嘴巴眉毛放在一起，能组成让他心安的图腾。

隐形的尾巴缠绕上她的身体，猫缱绻着这份宁静，在干渴的思绪中缓缓开口。

小其：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怎么样？

他知道，他需要她。

闵玧其知道，他应该把方觉牢牢拴紧了才行。

猫的眼睛一眨一眨，沉默着对她说话。

你对上一份爱情说了再见，而我闵玧其也不比那个需要看眼科的臭小子差。

方觉，试试吧。

就试一试，你不会吃亏的。

试试吧。

和我一起。

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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