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长江浪起

冬日的黎明，依旧是那么的震撼人心。乌云已散，耀得人睁不开眼，月亮还未下去，太阳便忙着挤了进来。日光白得吓人，宛如昨夜刚从冷水中漂出的年糕，软软的；糯糯的。却带不来一丝温暖，只是令人缩一缩脖子的寒。真美！好一幅日月同辉，大雪压松枝；万物已成灰的壮丽山河图！林遥起得很早，外婆尚没有奏起床乐。主要是整晚做着噩梦，又是楼上的吵闹，翻来覆去得睡不着。一个八岁的孩子便迷迷糊糊的爬起来，不知该干什么，就那么呆呆的坐在窗口。壮美的冬景在林遥看来是多么的枯燥无味，神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之外。

遥想昨日，悲伤欲绝，不知生死的迷茫无知。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埋藏在心底，永远不愿想起。回望今日，岁暮天寒，松柏后凋的日长一线。仿佛一切都只是个梦，虚无缥缈，自己瞬间成熟了许多。母亲的冷酷无情；小姨的不问不顾；外婆的能躲则躲……

是的，机会！自己需要一个机会！全家人不知的是，一枚种子悄然无息地在林遥心底潜滋暗长，没有人察觉……

忽然，不知怎么回事，楼上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又叫又骂，更加搅得林遥睡意全无。

…………

“哎，你看这日子还能过不！”

“好啊！你成天在外面喝酒吃肉，滋润了！回来就指手画脚的，还有理了你！”

“我给你说，你要是过不下去，咱就离婚！”

“离就离！谁还怕你了！”

“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

“小孩一边去，别插嘴！”

“你对儿子什么态度！”

…………

林遥知道，打口水仗的正是小姨一家三口。因为守岁，被外婆留宿在家。外婆本以为留下了一只绵羊，结果带回一只饿狼！小姨很漂亮，很温和，一直很贤惠。但俗话说人无完人，她不会挣钱，这一直是她自己内心的伤疤，如今演变成了引起争执的缘由。姨父性格暴躁、三观不正，用学生气的话说就是个货真价实的‘黑社会分子’。喜欢酗酒，严重的‘酒精依赖症’。每次醉得不省人事后都对妻子大打出手，醒酒后居然还打着哈哈问：“你得是摔了？多大人了走路都不会！”所以，每次小姨看到这个蠢货提着酒瓶回家时，便会飞一般的跑到邻居家避难。是真的哑巴吃黄连，一年两年就这么煎熬过来。

看官们可能会觉得这种事很稀奇，可在他们之间就像家常便饭，一天不骂骂咧咧似乎心里就不舒服。林遥是打心底里厌恶这位面对岳父岳母时笑里藏刀的虚伪姨父，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晨光熹微，天至微明。邻家的鸡舍传来阵阵清脆嘹亮、惊醒梦中人的鸡鸣。‘雄鸡一唱天下白’，这句话印证的正是时候。经历了一夜风雪洗礼的村子，焕然一新并迎来了一年中的第一天。律转鸿钧佳气同，肩摩毂击乐融融。不须迎向东郊去，春在千门万户中。天更高远了，地更宽广了。街道上处处张灯结彩，十分热闹，家家户户贴着‘倒福’，挂着灯笼。人们穿着节日的盛装，纷纷面带微笑地走向各家邻居。有的拜年，有的游玩。这样热烈祥和、繁华喜庆的节日气氛，却令林遥心潮澎湃不起来。

时间也不早了，小姨一家得回去了。外婆怎么也留不住，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计特地赶出来相送。他们好像压根没听到黎明时的争吵，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一往如常。姨父将自己落满灰尘的轿车有些暴力地从车库倒出来，随机招呼妻儿上车，有些急不可耐。临走前外婆握着女儿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万事小心平平安安。小姨绰有余暇地用目光与无动于衷的家人一一告别后，转身踏上对她来说是一条‘不归路’的家的方向。不知是不是自己没有看清，当小姨转身过去时的瞬间，林遥隐隐约约发现她脖颈上有些些许许泛红的指印……林遥被吓了一大跳，但却欲言又止，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秋寒至才知霜雪有力能蚀骨，亲人散方悟相思千行无笔书。’

‘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今人胜古人。’这一年开始了，林遥认为家里人只会无知地吃喝玩乐，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的衣食住行，觉得这个孩子就算突然有一天人间蒸发了也没有什么所谓！长江浪起，无人知晓；波澜暗涌，危机四伏。这个家的表面还是如伊甸园般的祥和，又哪能想到：支离亲情的恐怖岩浆在地下流淌，在人的心中蔓延，地面可看不见。可一旦爆发便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的地步。所以，深感异样的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的压抑，压抑的甚至不堪重负。现在有了引线，只差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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