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男子缓缓抬头,一张阴森惨白的脸缓缓穿过散乱的长发露了出来。张奴儿看得仔细,男子眼窝深陷,眼眶四周泛着一层淡淡的紫色,嘴唇青白,完全没有活人应有的红润。
“多少年了!你知道吗?我可是日日夜夜都念着你啊……”
张奴儿一个激灵,后腰处猛地像是爬过一群蚂蚁一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老相好居然是个爷们儿,真他奶奶的……张奴儿脑子里翻江倒海,却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去形容。却听一旁洪三陆低声惊呼,说道:“真是你?不可能!你竟然还活着?”
“哈哈哈……活着?”老相好忽然发出一阵惨笑:“活着,呵呵呵……十几年了,第一次有人觉得我还活着?这个人,居然还是当初那个要了我的人,可笑啊可笑!怎么?我让你失望了?师兄?”
洪三陆渐渐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老者并未回答,视线却是落到张奴儿身上,面上露出惊喜之色:“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这少年便是……”
老者话未说完,洪三陆忽然高声打断他:“曲朝安!此处不便说话,我们何不找个僻静之处做个了断?”
曲朝安微微一怔,随即恍然:“不错!不错!哈哈哈,请!”当下转身,大踏步往城外走去。
张奴儿一脸愕然,隐隐觉得事情不妙。但还未及多想,便被洪三陆一把扯住,带出城去……
那华服青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看着三人走得远了,冷笑一声。转回头来时,却见对面的绿衣女子伸出了一只葱白玉手,对他说道:“还给我!”
青年苦笑着放下酒杯:“小姑娘,你随行于我半日有余,一直在以自身真气疏通被我封住的气脉。此时向我讨要你的木甲乘黄,想来是快要成功了。”
绿衣女子冷哼一声,问道:“是又怎么样?”
“在下的封脉法手段不同常法,姑娘居然能在不到一日的时间内,便能自行疏通经脉,想必对气的操控精细到了极致。而且姑娘精通木甲奇术,加上这木甲乘黄用料之罕见、做工之精致,非是寻常修行者用得起的。结合以上两点……”说到这,青年忽然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说道:“如果在下没猜错,姑娘应该是号称‘木甲通灵,千机无情’,高家的后人吧?”
绿衣女子心中一凛,万没想到,自己的来历这么轻松的被他猜到。她本是从家里赌气偷跑出来的,这青年似乎又很是了解高家,万一他熟识家里人……这不是暴露自己的行踪了吗?当下警惕的问:“你怎么知道我们高家?”
青年笑了:“这有什么难的?小姑娘,这普天之下谁不知道千机阁高家?你们高家的先祖乃是开国重臣,高家历代无不是甄武国之重臣。高家独创的千机木甲术更是修行界中无上妙法。仅凭以上几点,高氏一族在这甄武国可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绿衣女子心中冷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真是如此,为何逼我嫁给那人?我又何苦从家里偷偷溜了出来?想到此节,女子心中怒气上涌,低喝道:“少废话!还给我!”
青年微微摇头:“小姑娘,你这是何苦,此刻还你木甲偶,你我免不了又是一番缠斗。咱们前前后后交手不下十几次,即便我将木甲乘黄还给你,你也不是我对手。况且此时的余水城鱼龙混杂,江湖险恶,姑娘身怀异宝,可曾想也过‘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绿衣女子忽然十指交叉,掌心向外翻转,指间关节发出一阵“噼啪”声响,续道:“这是本姑娘的事,与你不相干。乘黄现在在你手中,我看你就正是那觊觎我宝贝之人。即使我不是你对手,你也休想我就这样善罢甘休,哼!”
青年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姑娘自东海即墨一直于我纠缠至此,不知所为何事?”
“呸,死淫贼还有脸问!你勾引人家良家妇女,弄得即墨那姓宋的姑娘怀孕在身,又对人家始乱终弃。宋家老父亲找上门来讨要说法,你居然派人殴打宋老父亲,使得他重伤而亡。你姑奶奶我就是看不过去,你也算是个道行了得的修行中人,竟然如此欺负人家平民百姓,修行人的脸都被你丢干净了。无耻下流!”
青年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却并不气恼,只是摇头轻叹了一声:“唉,原来如此,早知道就应该打听清楚再化相的……姑娘,你误会了,那个人不是我……”
“闭嘴,化成灰我都认识你这副臭皮囊,还给我!”
青年又是摇头苦笑:“我这可真是百口莫辩……这样吧,小姑娘。咱们这些日子打来打去的,也算是相识一场,况且我观察你也是个纯良真诚的性子,我们不打不相识,在下十分乐意交你这个朋友。只是今天我实在有事在身,既然你已经打通经脉,行气通畅,不如你随我来看两场热闹,事了之后,我向你解释清楚前因后果,到时一定将木甲乘黄还给你,怎么样?”
绿衣女子心知肚明这人道行高的诡异,自己决然不是对手,之前只是凭着一腔热血和愤怒,才跟他追打纠缠,此时却已经冷静下来。
又想起虽然这人要打败自己是易如反掌,但每次下手却是极有分寸,自己连个擦伤都没受过,所以也不由心中动摇,于是疑惑的问道:“什么两场热闹?”
“姑娘这是同意了?”见绿衣女子并未出声反对,青年愉快的续道:“哈哈,好!妙极!姑娘随我来便是,我路上向你解释。”
青年随手掏出几块银锭子扔在桌上,也不管银子多得几乎可以包了这整间酒楼,然后向着绿衣女子一托手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姑娘,请!”然后自己一撩袍襟,抬腿向外走去。绿衣女子略一迟疑,也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忽然青年回头问道:“对了,在下姓钱,名凰敬,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绿衣女子闻言一呆,站在原地吃惊的说道:“你……你……你就是……”
余水城外,东水河畔,几只信鸽扑棱棱飞向远去。
“曲朝安,老夫猜的不错的话,前日在分余山中的,就是你吧?”洪三陆缓缓提气,随时准备出手。
“嘿嘿嘿……到底还是没瞒得住你!不过师兄啊!我真的佩服你,你不愧是咱们同辈之中城府最深,心肠最毒的人,居然对自己也如此狠心。想当初,师兄也是生得玉树临风的一副好皮囊,没想到为了潜逃藏匿,你竟然服了‘阴阳化形散’,哈哈哈哈哈……腐肌化骨,面目全非,因此才得以改型易容,可是不知这滋味如何呀?啊?哈哈哈哈!” 曲朝安仰天狂笑,张奴儿只觉被震得耳内发疼。
“我知师兄为了封印元阳丹的灵力,少不了要屠妖兽取内丹为材。师弟不才,于督察院有些关系,甄武国疆域内的风吹草动,却是瞒不过我。怎奈何师兄狡兔三窟,踪迹难寻。师弟我明察暗访多年,到头来,总算在这小小的余水城再见到师兄!天意啊天意!”
张奴儿心下恍然,原来老家伙杀了这么多妖族,竟然是为了封印什么鸳鸯蛋,可是自己跟随他多年,从未见过什么鸟蛋鸡蛋,更别说什么封印了。
“唉,天意!确是天意,我若不是来这分余山,也不会进这余水城。不进余水城自然也不会听闻《长生宝鉴》的消息,更不会遇见你这老鬼了,怎么着,咱们是现在动手,还是等你来了帮手?”
曲朝安猛然歇斯底里地大吼:“张老狗!当年我和师妹两情相悦,你却设计横刀夺爱!如果你要是真对她好,疼她爱她,让她一世幸福也就罢了!你是怎么对她的?她又是怎么抑郁致死的?你这个畜生!是你亲手害死了她!”言罢,曲朝安猛的全身一震,苍白的皮肤愈发白的诡异,简直就像是一个活过来的纸人。在他宽大的衣袍之下,不知什么东西上下蠕动,看上去可怖至极。
张奴儿心想,原来这俩糟老头子并非是什么龙阳之好,白害得我恶心半天。又暗自盘算这老曲头看来不是个软柿子,一会儿打起来,自己应该有机会开溜,于是心下暗爽看着热闹。
“少提那贱人!”洪三陆也是怒喝一声,身上衣衫无风自动,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澎湃气势:“她是自作自受!师弟也是好手段,那贱人临死前也还对你念念不忘,我没亲手杀了她,也是看在我儿子的面上。”张奴儿被洪三陆散发的气势压的微微窒息,心想这老小子居然还有个儿子?
“来吧,我的好师弟!十几年前你侥幸没死,今天你不会再有那般好运气了!”
曲朝安怒极反笑:“张老狗!先不说当年你我修为本就在伯仲之间,如今你服了阴阳化形散改筋易骨,经脉受创,修为必定大受损伤。我不明白你哪来的自信?”
“彼此彼此,师弟如今面色惨白,双目泛着青紫之色,想必我那烛阴子的滋味并不好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难以痊愈,为兄也不明白,我如何自信不得?”
“师兄,你看这是什么。”曲朝安轻轻举起右臂,衣袍之下蠕动的痕迹,忽地全都聚拢在他右臂之上。随后,他袖口处缓缓钻出一条小臂粗细的紫色蟒蛇蛇头。
不对!那不是蛇头!或者说,那是一条长着人脸的蛇头!而那蛇的“面孔”正是曲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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