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指点迷津

张奴儿三人带着洪三陆一路向东，昼伏夜出地奔走了六日有余。

在此期间，钱凰敬不时指点张奴儿运气行功之法。钱凰敬见识非凡，修行一途颇有自家心得。

自那日重伤洪三陆后，张奴儿体内强大的力量便慢慢趋于平静，他虽行动如常，精神饱满，但却无法再次随意调动这些力量。就好像他有一座宝库，内有金山银海，他却没有开门的钥匙。

待到第七日下午，一处山野林间，四人树下就坐。一来养精蓄锐，二来等待夜幕降临，继续赶路。

“还是不行！按照老钱你所说的，意息相随，气沉丹田。可一到此处，我便会觉得头昏脑涨，内腑中气息鼓荡，别说凝神静心，就连神志都开始模糊了，根本无法自如驱使体内元气。”

张奴儿少年热情，钱凰敬性情随和，虽然相处不过两三日，张奴儿已经开始以“老钱”相称钱凰敬。而高媚儿依旧冷若冰山，失了面纱后，无法遮掩明媚容颜，张奴儿见了她，便不由气闷脸红，紧张的要命。因此，这几日来，几乎没怎么和她说过话。

钱凰敬听他称自己老钱，心理涌起异样的滋味。曾几何时，那个家伙也这么叫自己……

“老钱？老钱？”

“哦！没什么！你不要动，让我看看！”说着，钱凰敬抬掌抵住张奴儿胸口，想要运气探查他体内情形。

“不知死活！”高媚儿在一旁冷言说道。虽然语气不善，但实是善意提醒。张奴儿体内元气的凶险程度，她是亲身领教过的，虽然此时看似风平浪静，但谁能保证万无一失。

钱凰敬对这外冷内热的少女，总是显得耐性十足，微微一笑，说道：“多谢姑娘提醒！”

高媚儿狠狠一个白眼，一副“你少自作多情，我才没提醒你”的表情。

钱凰敬回头看向张奴儿，不禁哑然失笑，只见这小子傻乎乎地看着那美丽少女，眼睛都直了。

“别看了，凝神，守意！”钱凰敬神色一正，出言提醒。张奴儿面露尴尬，急忙照做。

钱凰敬刚刚将元气渡入张奴儿体内，便觉不妥。

自盘古开天，道生阴阳。清明之气上升，后而为天；重浊之气下沉，后而为地。天地之间，无穷无尽的阴阳二气彼此交融相生，遂生世间万物。

说到底，构成这世间万事万物皆是气，而修行之士所要做的事情，就是运用种种玄妙法门，驾驭天地元气。

如果把修行比作放风筝——则风筝的高度，代表道行修为的高低；放风筝的技巧，就是诸般修行法门；而风筝的线，就是修士们通过修行各自功法，将自身元气与天地元气的相互结合与转化。简单地说，更善于驾驭气，能驾驭更多的气，就是这风筝能飞多高的根本要诀。

要想修为不断攀升，一是要修行高妙的功法，二就是要培本固原，滋补和锤炼修士自身元气。

虽然世间修行功法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可大多数的玄妙法门，都把持在各大名门名派手中，非常人可得。

所以，或攫取天材地宝、灵株仙草，或吸纳天地灵气、汲取日月精华，便成为了所有修行者必行之事。

而最简单的方式，莫过于呼吸吐纳，引天地元气，入我修行之体。正所谓吸风饮露，天地精华，不拿白不拿。

可张奴儿体内的情况恰好相反。

如果说，这容纳天地元气的世间，是一方大世界，而张奴儿体内则是一方小世界。

地方虽小，但内息充沛，自给自足，完全自成一体，无法与天地自然相通相融。因此，张奴儿无法套用世间寻常的修行规律。

也就是说，从原则上来讲，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功夫，是张奴儿可以修行的。

钱凰敬轻叹一声，说道：“想来，是元阳丹与你合二为一的缘故。没想到，仅仅是这颗半成的长生丹，就有如此威能，自成一方天地。无法想象，如何是真正的长生丹，会有何种逆天的威能？唉，张……张小兄弟，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高媚儿坐在不远处，看似漠不关心，实则也在留心倾听。

一旁的洪三陆面色灰白，早已没了往昔的风采。听了钱凰敬有此一说，眼中神光闪闪，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张奴儿神色一暗，大失所望，说道：“以老钱你的见识，也没有办法解决吗？”

钱凰敬微微摇头。

张奴儿颓然笑道：“如果老头子说的都是真的，那我能活到今天，已经算是赚了。让这什么鸳鸯蛋、狗屎蛋见阎王去吧！我不在乎！也没有能力去在乎！”言罢，长舒一口闷气，站起身来：“老钱你费心了！生死有命，就这样吧！”

张奴儿是懂得怀璧其罪的道理的，不管洪三陆说的是真是假，自己今后的人生都不会太平了。所以，他需要让自己强大起来。可惜，自己空有一身异能，却无法施展。

“你才十几岁的人，说什么生死有命。命，或许是上天注定，但既然你来到这世上，要信命，但也不可全信命。”钱凰敬长身而起，和他并肩而立，目光深邃，注视远方霞云。

“我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其实我一直都特别害怕……”张奴儿眼神茫然，眼眶隐隐闪着泪光。

“怕什么？”

“我怕他说的都是真的，也怕他说的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张奴儿将被命运旋涡无情地裹挟，极有可能在种种阴谋的碰撞下，死无葬身之地；如果是假的，那他也许会就此失去与这个世界的连接，从此失去了人生的意义，孤苦凄惨地生活下去。

钱凰敬转头望向张奴儿，微笑问道：“但是，你要知道。即便人的命是上天注定的，但是生命仍然是多彩的。你可知为何？”

“为何？”

“生命之精彩，在于变数，而不在于定数；在于你面对任何情境，都有选择的权利，也都能勇敢地去选择。而不在于希望渺茫时，放弃选择，低头认命。虽然既定的命运中，不论你怎么折腾，都改变不了结局……”

钱凰敬忽然伸出一只手掌，掌心元气运转，渐渐生出一幅巴掌大的铜镜幻相：“但是你看此镜，虽然它无法改变作为镜子的命运，但它却能映照世间繁华，静看花开花落，倒也不寂寞……”言罢，手掌一挥，一切烟消云散：“不管结果如何，去面对、去探索。在命运枷锁的封印下，努力活出自己的样子。只要你还活着，就努力开心地活好，可不要到最后，遗憾终生！”

张奴儿沉默低头，眼中却渐渐燃起一团希望的火花：“生尽欢，死无憾吗？”

高媚儿听得娇躯微震，用仅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念道：“生尽欢，死无憾……”

张奴儿忽地转身面向钱凰敬，深深一拜：“钱兄，多谢！”

钱凰敬也不客气，双手背后，面带笑容，受了一拜……

此番交谈，让张奴儿灰暗的人生背景中，生出了一道微弱的彩霞。霞光虽淡，却可星火燎原，让他在今后种种人生困境中，总能保持一股韧劲儿，永不放弃。更为他今后能成为宇内无敌的大宗师，立下坚实的道心基础。

“老头子，按照约定，天黑之后，你我便各奔东西。现在，该说了吧？”

洪三陆看着眼前的少年，心里一万个不甘。自己辛苦多年，反倒为这小畜生做了嫁衣。散魂丹的毒早就解了，而烛阴子曾是他驱使多年的灵兽，十分熟稔，其毒性暂时可以不作考虑。

此时七日之期将至，他本就受制于人，纵然心有不甘，也没法继续推诿，遂说道：“好！我告诉你。”

“我去看看高姑娘的伤怎么样了。”钱凰敬知趣地借故离开，张奴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洪三陆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冷笑，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哪！”

张奴儿冷冷瞪了他一样，没有说话。

他到底是什么人？自己与他萍水相逢，为什么他会这样为自己出生入死？他的出现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他与自己身世的谜团是否有关系？他是否也想图谋自己体内的元阳丹？

其实张奴儿一直都在心底回避这些疑问。

这几天相处下来，张奴儿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姓钱的家伙。这人不仅风流倜傥，亲切随和，而且见多识广，谈吐不凡。每次与他交谈，张奴儿都感觉说不出的舒畅。

但生命中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的心变得如同惊弓之鸟，难以轻信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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