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水中女鬼

“私……私奔？”

张高二人被老汉的言语惊得瞠目结舌，本以为暴露了行踪，却没想到被这老汉误会成私奔的小情侣。

“不是的……我们……他……你……”高媚儿急的面红耳赤，想要分辨，却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总不能告诉老汉，我们是被人追杀，到此地是想借你的船藏匿行踪吧？

张奴儿暗暗窃笑，拦住正欲辩解的高媚儿，装出一脸愁容，向老汉说道：“老人家，事已至此，我们也是别无他法。唉！我们在这从中午等到现在，只等到您一人出海，还请您老人家帮帮我们，我们只求在海上躲个一天半日，让追我们的人寻不到踪迹也就罢了！”

童老汉沉思不语，回想起自己年轻时，若是也有这对少年男女的气魄，带着她跑了，何至于如此孤苦伶仃、抱憾终生。长叹一声，说道：“小娃娃，老汉我不是不肯帮你们，只是……”

童老汉遂将此前村内祸事一一道出：“我这也是没办法，横竖都是死，饱死总比饿死强，这才想着出海碰碰运气。你们两个小娃娃不容易，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好好过日子吧，就别来跟我凑热闹了！”

张奴儿看了高媚儿一眼，心中盘算，自己从小见惯种种大小妖兽，其中不乏道行绝高之类。鬼魅之流倒是未曾见识过，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高媚儿也非是平庸之辈，即便这海里要真有什么小妖小鬼，他二人也不在乎，说不定还能顺手为民除害。

眼珠一转，张奴儿心有计较，凑近老汉耳边，煞有其事地低声说道：“实不相瞒，这位……这位姑娘其实是并非凡人，她们家在我们当地乃是一富庶大户。她爷爷早年行走江湖，专职风水堪舆、降妖除魔，那可是道法高深哪！等闲的小妖小鬼根本不入眼，早年间更被许多朝中大官所供养巴结，也因此发了家。这位姑娘更是她族中的天纵之才，一身修为更胜其祖父。您这回算是赶上了，有她在，什么魑魅魍魉、牛鬼蛇神，统统都得俯首称臣！”

高媚儿从小聪明伶俐、人见人爱，于修行一途颇有天分，再加上她嫡出的尊贵身份，在族内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正因如此，她也难有机会去经历什么真正的凶险，所以，她虽然觉得张奴儿的用意不免冒些风险，但也不甚在意。

只是听着这小子满嘴胡诌，她气得恨不得当场翻脸。无奈之下，她也只得配合，微笑着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心里却是在痛骂张奴儿狗嘴吐不出象牙。

童老汉自是没那么容易上当，狐疑地看了一眼高媚儿，嘀咕道：“小子竟胡说！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娃娃，柔柔弱弱的，会捉妖？”

“老人家，人不可貌相！难道降妖除魔的，非的是虎背熊腰的壮汉不成？降妖除魔看的是道法修行，又不是汉子打架，跟柔弱不相干！”张奴儿兀自唾沫横飞地吹捧，高媚儿听着他胡说八道，又觉气恼，又觉有趣。

张奴儿废了半天口舌，老汉依然摇头不依，只是不停地重复一句：“你们小娃娃可不能胡闹！”

眼见老汉拧的要命，张奴儿一边继续劝说老汉，一边不停地给高媚儿打手势，暗示她露一手。高媚儿却忍着笑，假装不懂，气得张奴儿抓耳挠腮。

看着他“表演”半天，高媚儿最终还是配合了他，手掌微微一招，隐匿在暗处的木甲乘黄“嗖”的一声，瞬时掠到三人跟前。

童老汉忽觉眼前一花，再仔细一看，顿时吓了一跳。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狐狸外形的机关木偶，背上还插着两柄月牙般的利刃，在夜色下隐隐泛着寒光。又听张奴儿说道：“老人家，您看！这叫……呃……那个……通天……神兵……降妖除魔木偶兽，这可是一件宝贝啊，什么小妖小鬼见了它，立即便会被它打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说着，张奴儿从怀中掏出几颗路上采的野果子，往天上一抛，又悄悄给了高媚儿一个眼色。

借着月色，在童老汉惊骇的目光中，木甲乘黄如有灵性，纵身一跃，只见“唰唰唰”几道虚影闪过，野果应声落地。原本圆溜溜的果子，此时却变成了沙滩上的一堆堆细碎的果肉。

童老汉被惊呆了，张着大嘴瞪着眼，看着地上的野果子，愣了半晌，彻底服了：“哎呀呀，小女娃，你不得了啊！”又看了看木甲乘黄，有心想要上前摸一摸，又怕犯了冲，冲撞了这降妖神物，感叹道：“这是什么宝贝，怎么像是木头疙瘩，居然这么厉害！”

于是，张奴儿费尽心机、舌灿莲花，加上高媚儿全力配合，童老汉终于还是被被说服。就这样，在浓浓夜色之中，这一叶扁舟载着三人，缓缓向海中行去。

船尾处，高媚儿一人独坐，细心地擦拭着木甲乘黄。接着微弱的月光，木甲乘黄身上的各色灵珠宝石霞光流转，配上它通体的棕黄木色，显得格外神秘。

张奴儿偏要跟童老汉学习如何操舟，因此坐在船中央，两只膀子抡的飞快，在老汉的指点下，倒也划得有模有样。

童老汉常年独居，少有人陪他谈天说地，不免有些遗憾。此时遇上张奴儿这个健谈的小子，两人一路上东拉西扯，倒也不觉寂寞。加上见识了高媚儿高超的“本领”，对海中鬼怪的恐惧也渐渐弱了下来。

“张小子！”老汉偷偷瞟了一眼背后的绿衣少女，对着张奴儿暗暗竖起了大拇指，眼中满是赞赏和钦佩，压低声音笑道：“好本事！看你年纪不大，竟能弄来这么个天仙似的小媳妇，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不简单！了不起！”

张奴儿也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高媚儿，见她似是没注意到这边的谈话，心中不禁偷笑，转头对童老汉答道：“哪里！哪里！不足挂齿！不足挂……哎呦！”

正想再跟老汉吹嘘两句，张奴儿忽觉后腰处一阵剧痛，不禁“哎呦”一声，叫了出来。童老汉吓了一跳，一脸莫名其妙的地看着他。张奴儿心知是高媚儿所为，捂着后腰，龇牙咧嘴地回头看向她。

只见少女仍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好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眼中一闪而逝的得意神色，似是在暗暗告诉张奴儿：“再敢胡说，要你好看！”

张奴儿一脸苦色，摆了摆手，语气夸张地对童老汉说道：“没事！没事！嘴抽筋了，我自己扇两巴掌就好！不碍事，哈哈，不碍事！”然后哈哈一笑，掩饰过去。

阵阵海风迎面吹来，带来一股咸腥之气，小渔船在这海风之中，上上下下地轻轻飘荡。三人乘船一路前行，童老汉忙活着撒网放饵，心里惦记着早早收工回家。虽然穿上有这么一位年轻的“仙姑”坐镇，但老汉仍不免心中惴惴不安。

张奴儿站在船头，吹着海风。夜色中虽然目不及远，但大海辽阔，天地自然的浩瀚仍让他胸中稍感畅快，近日心中积攒的愤懑也略有舒缓。若不是此刻仍未脱险境，否则他真想高呼一声，吐尽胸中的所有的不畅快。

高媚儿不时地整理着被海风吹乱的鬓发，看着磷光闪闪的海面，心中惆怅。自己离家出走这么久，家里人定然急坏了，可自己却稀里糊涂的被卷入元阳丹的乱局之中，又曾深受重伤，几乎丧命，现在又和督察院捉拿的要犯一路同行。不知道父亲知道后，会如何责罚自己。

船上三人各怀心事，一时静默无语。

“哎呦！上钩了？”忽然，童老汉轻轻低呼了一声，声音里七分惊三分喜。

独自一人海上捕鱼，渔网用得不多。海面上少有鱼群，网子又无法入水太深，所以童老汉常用的办法多是放长线，捕水底的大鱼。

可单钩捕鱼不比广撒渔网，耐心和运气一样少不了。可今日倒有些不寻常了，这边第三个鱼钩才挂好鱼饵，还未及放下水，那边就已经有鱼咬饵了？老汉不由心中纳罕。

借着月色，张奴儿隐约看见海水中飘着的一根树枝条不停地上下翻腾，那是绑在鱼线上的鱼漂。

他忽地心有所感，觉得那鱼漂很可悲。人们看见鱼漂浮动，自然欣喜有鱼咬钩，然而鱼漂本身屁都不是，若无鱼，谁会在乎它。

自己不就是那鱼漂吗？

自己在这尘世里，随那风浪漂浮，身不由己，若不是有元阳丹这条大鱼，谁会在乎自己呢？

钱凰敬告诉他，生尽欢，死无憾，不要放弃！他也曾燃起希望！

然而希望之所以是希望，就是因为它捉摸不定，除了抱有希望，别无他法。

希望，是否也是无奈之举？

小小的鱼漂在水中翻滚，不停地撩动着张奴儿心中的迷茫……

就算自己这次甩开了追兵，未来的路，该往哪里走呢？

“诶呀呀！看这力道，像是个大家伙！”童老汉自言自语说道，手中一刻不停地拉起鱼线。

忽然，天上的月光渐渐暗淡下来，眼前景色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这怎么？阴天了？”童老汉小声嘀咕了一句，张奴儿抬眼望了望天，眉头却皱了起来。只见朦胧的夜色之中，满天星斗依然熠熠生辉，一轮明月大如银盘，却不见一丝乌云，哪里是个阴天的样子。

“不是阴天！”高媚儿面色一肃，低声说道。“是起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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