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媚儿遇险

“砰”的一声，半截船桨被砸了个粉碎。

尽管如今的张奴儿筋骨强悍，然而人的后脑毕竟是身上要害。猝不及防地挨了这重重一击，张奴儿顿觉脑中天旋地转，耳中阵阵嗡鸣，身体一歪，直接栽向海里。

高媚儿一声惊呼，慌忙之下，一手抓住一侧船舷，稳住身形，另一手紧紧抓住张奴儿胸口衣襟。

“傻小子！”

腥咸的海水一股脑地浸入口鼻，晕头转向的张奴儿这才恢复少许神志。他不识水性，情急之下，凭借高媚儿扯着她的力量，双手勉强抓住了渔船。

“我没事！”

张奴儿略略定神，奋起力气想要爬上渔船。忽见黑暗中隐约有个黑影扑向高媚儿，情急之下，大吼一声：“小心！”

高媚儿早有防备，木甲乘黄一声呼啸，将童老汉撞翻，渔船随着童老汉的跌倒一阵摇摆，差点再次将张奴儿甩了下去。

高媚儿心如明镜，刚才满天水箭，童老汉怕是早已中了招，被水中的阴煞之气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了。想着他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顷刻间便已丧命，她心中既是痛惜又是愧疚。

“童老汉”喉间发出一阵“嗬嗬”的声音，僵硬的身体缓缓站了起来，再度扑向木甲乘黄。高媚儿因对童老汉心有愧意，不忍损毁他的尸身，仅用木甲乘黄与他纠缠。

一旁张奴儿刚刚爬上来半个身体，忽觉脚踝一紧，一股大力猛地向下拉去。高媚儿顿有所觉，抓着张奴儿的手用力一提，就听“刺啦”一声，张奴儿上身衣襟被她一把撕下，他就这样赤裸着上身，向海中坠去。

入水之前，张奴儿忽然惊恐地瞪大双眼，看向高媚儿身后，一道凌厉的水箭从她身后袭来。张奴儿有心张口呼喊提醒，却瞬间被海水灌了满口满鼻。

高媚儿却是浑然不觉，一心只想救回张奴儿。刚一俯身探向水中，背后便被水箭狠狠打中。高媚儿浑身一僵，脑中一声轰鸣，只觉似有千万道发丝般阴煞的寒气自背后透体而入，直侵入她奇经八脉。

她慢慢开始失去意识，全身力气也在逐渐流失，不知为何，高媚儿脑中忽然想起那日为张奴儿引导体内暴走元气的情景，然后身子一软，倒在一旁。

而她的左臂，却依然保持着探向张奴儿的姿势。

木甲乘黄失去主人元气支持，“哗啦”一声，也倒在了船上。

夜色沉沉，鬼雾浓浓。

海面上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似是有人在低声耳语。

沉入水中的张奴儿早已不见踪影，倒在船上的高媚儿也是不知生死，只有已经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的童老汉直愣愣地站在渔船之上，一动不动……

张奴儿脑中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哪，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只觉得周身上下一片暖洋洋的，很是舒服。恍恍惚惚之间只想就这样睡上一觉，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用去管，最好永远都不要醒来。

“你就这样抛弃她了吗？”忽然，一个轻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张奴儿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在说话，可是眼皮实在沉重，无奈只好放弃。

“你真的就这样抛弃她了吗？”女声又在耳边响起，语气之中满是失望。

张奴儿想要张口问问她说得是谁？可是却无法控制嘴唇，只好在心里默默地问道：“她说的是谁？”

那轻柔的女声仿佛听见了他心中所想，轻叹了一声：“唉，你果然还是抛弃了她！和他一样！”

“谁啊？谁啊？她说得到底是谁啊？”张奴儿忽地有些烦躁，想要坐起来，张开眼看看是谁一直在打扰自己睡觉。但是他仿佛被人抽离了魂魄，只留有一丝混沌的神识，仅能让他简单地思考。

“那女孩好像很喜欢你！可你却抛弃了她……”

“谁喜欢我？我放弃了谁？ 你在说什么啊！”张奴儿只觉头痛欲裂，恨不得大吼一声。

“都一样……都一样……”神秘的女声语气满是悲伤，低声呢喃。突然， 那女声怨毒地一声历喝：“你们都一样！我要你们死！！！”

张奴儿只觉一股阴寒之意阵阵袭来，让他忍不住心神一颤，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张奴儿忽地听见一声女人的尖叫，似乎是受了伤：“你……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什么东西？对啊，我是谁？我在干什么？我、我？”一股暖流自张奴儿小腹处缓缓升起，随之流遍全身，此前的阴寒之气瞬间一扫而光。

张奴儿忽然感觉意识渐渐清明起来，身体的知觉也慢慢恢复，一个绿衣少女的身影在他脑中一闪。

“我……高媚儿！她、她怎么样了？”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想要动一动身体。可是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抑制着他，想要将他打回原形。

张奴儿心中恼火，体内的暖流似是懂得他的心意，愈发狂暴的流转起来。如果此刻有人能够看到水中的张奴儿，一定会大吃一惊。只见黑漆漆的海水之中，他全身泛着淡淡的红芒，似是被什么东西拉着，正缓缓向海底沉去。

“滚开！”张奴儿心中大吼一声，猛地睁开双目。

借着他自己身上微弱的光芒，他突然看到了一张青灰色的干枯面孔，几乎贴到了自己的鼻子上！

张奴儿心中一个激灵，猛一吸气，便想向后躲开。可是一口海水登时灌入口中，呛得他吐出一连串的气泡。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正置身大海之中，于是连忙屏住呼吸，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用口鼻呼吸，竟也没有气闷的感觉。

原来，张奴儿被水中女鬼拖下海后，由于他不识水性，一身气力更无处施展，不消片刻便失去了知觉。

而这女鬼也很是狡猾，先是假手“童老汉”将他打落水中，让他们二人分心，无暇他顾；然后声东击西，一边在水中暗算张奴儿，另一边用水箭伤了高媚儿，将两人逐个击破，成功制住了二人；最后，落了水的张奴儿自然是进了她的地盘，理所当然地任她宰割。

可这女鬼千算万算，怎么也料不到这小子天赋秉异，一身的阳刚正气恰好死死克制她的鬼煞阴气。她简直就是老虎吃刺猬——无从下口。女鬼见奈何不得这小子，便打算直接上了他的身，勾走他的三魂七魄。

殊不知这长生丹既有长生不老的功效，自然可保全人的魂魄永世不灭，亘古长存。即便是个半成品的元阳之精，他的魂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动的。可怜这女鬼不知就里，差点被张奴儿一身元阳之气烧得魂飞魄散。

不仅如此，她虽迫的张奴儿走投无路，却无意间唤醒了他心中对高媚儿的惦记和执念，更因此激发的体内元阳丹的灵力。此时张奴儿遍体红芒就是元气极度充盈、自然外泄的表征；而他在水中可以不用口鼻呼吸，则是达到了修士们梦寐以求的“外息断绝，内息流转”玄妙境界。

因祸得福，大概便是如此。

看来人总是要在心中保留一份执念的。这或许是一种羁绊，但也可能是在最无助的时候，唯一能让我们坚持下去的动力。

而此刻的张奴儿懵懵懂懂的，全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在修行的道路上，已经迈出了重要的一步。他只想赶快上去见到高媚儿，看看她是否无恙。

心念流转，气随意行。张奴儿念头一动：“快上去！我要上去！”身体便如利箭一般，自发地向上冲去。

“嗖”的一声，一个红色人影划破长空、冲出海面，出现在鬼雾笼罩的黑夜之中。

张奴儿完全顾及不上自己身上发生的异状，一心只想找到高媚儿。

随着上冲之势渐缓，张奴儿的身体开始向下落去。而在下坠的过程中，张奴儿发现了不远处的渔船，登时心中大喜，全然没留意到自己的目力竟能无视黑夜、穿透鬼雾。

“扑通”一声，张奴儿再度落水，而水中女鬼显然也是惧怕了他，没敢再度近身。

张奴儿四肢连扭带摆，在水中奋力扑腾，勉强“游”向渔船。

一拳打翻了扑上来的“童老汉”，他费力地着爬上了船，又用船上绳索困住了状若疯魔的“童老汉”。看着此前还与自己有说有笑的老汉，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具傀儡，心中一阵惘然。

然而此刻他无暇悲痛，叹息一声，张奴儿收拾了心情，忽然发现高媚儿不知为何，栽倒在船舷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少年瞳孔骤然一缩，心中咯噔一下，连忙将少女扶起来查看。

只见高媚儿双目紧闭，眉头紧蹙，似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更诡异的是，少女原本白皙的皮肤，此时竟笼罩上一层隐隐的青气！

张奴儿心中猛地一跳，试试探探地摸了摸少女颈侧脉搏，又探了探她的鼻息，好在一切暂且正常。少年这才轻舒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下来。忽地心中又燃起一股无穷怒火，张口骂道：“鬼婆娘！出来——我他妈撕了你——”

怒骂声透过鬼雾，遥遥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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