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生死难料

“这女孩儿……中了我的水毒……”女鬼的声音似是总带着无尽的幽怨，飘飘呼呼地传到张奴儿耳中。不知为何，女鬼好像挺喜欢跟张奴儿说话：“她……就要死了！”

张奴儿闻言心中一抽，胸口如遭重击，手足无措地看着高媚儿，口中不停地念叨：“怎么会这样……怎么办？怎么办！”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扶着着船舷的手由于太过用力，关节处变得阵阵发白。

心神巨震的张奴儿只觉得全身如火烧一般，身体内的气劲一阵激荡，似是身体之内有一座将要苏醒的火山，蓄势待发。

张高二人相处时日虽短，却屡次共历生死。自己能完完整整地活下来，也多亏高媚儿出手相助。不知不觉之间，高媚儿那一身翠绿的苗条身影，以及那张清冷的美丽容颜，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

张奴儿这短暂却坎坷的十几年人生当中，鲜与女性接触，与这样一个妙龄少女相处这么多时日，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他更不懂什么是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只觉得和她在一起很快乐，偶尔看到她笑容，更觉心中满足。此时骤闻这个花朵一样的少女，因为自己的缘故，竟要命丧于此，深深的自责混杂着无穷无尽的悲痛，几乎让他想杀了自己。

“她死了，你怎么办呢？”女鬼的声音幽幽传来，语气之中带着疑问、怨恨还有一丝期待……

“我怎么办？”张奴儿痴痴呆呆的看着怀中少女，无知无觉地说道。他似乎应该大哭一场，然而悲痛却像是占据了他全部身体，甚至没有一滴眼泪的余地。

“如果……用你的命，去换她的命，你可否愿意？”

张奴儿浑浑噩噩，全然没留意女鬼说了什么，只是口中不定的呢喃着：“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女鬼一阵沉默，似是在注视着这个几乎被悲痛打垮的少年。

此前被制住的“童老汉”一直不大安分，这具无智无识的行尸走肉口中出阵阵非人非兽的低吼，不停地蠕动身体奔向二人，似乎若不把两人活吞了便不肯作罢。

忽然，“童老汉”停下动作，张口说了一句与女鬼相同的话：“如果用你的命，去换这姑娘的命，你可愿意？”

张奴儿一个激灵，猛地转头厉声喝问：“你说什么！”

女鬼和“童老汉”同时开口，一男一女的声音齐声说了第三遍：“如果，用你的命换这姑娘的命，你……”

“愿意！”张奴儿没有丝毫迟疑，干脆答道。

忽然，一阵轻微的海风吹过，浓浓鬼雾慢慢散去。漫天星斗暗淡无光，远处天边隐隐泛白。

黎明将至。

“你们去吧，今夜再来……”女鬼声音

一道水箭掠过“童老汉”的尸体，绳索寸寸断裂，“童老汉”四肢僵硬地爬向船边，“噗通”一声投入大海。

又一阵海风吹过，渔船无浆自行，向着海岸缓缓飘去……

一脸风尘仆仆的葛丘正坐在树下，时不时地向远处望去，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此刻，任谁都看得出葛大统领心绪不宁，更失去了作为一位高手的沉着冷静。

几名督察员密探恭敬地站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葛大统领最近心情的确差到极点，他一向对自己“噬气”的本事信心十足，可是这次捉拿这几个要犯，却是接连载了跟头。

“噬气”是葛公公的独门绝技，他可以通过吞噬人身上的血肉，甚至是哪怕仅仅是体液、毛发，从而汲取其中微弱的先天元气，与敌人体内的气产生共鸣。如此他便能感觉到对手体内气的运行脉路，掌握对方的攻击意图，预先破解进而克敌。而借此绝技，更是让他成为天下少有的追踪高手，可是这此，追踪高手却被那个用幻术的青年狠狠地打了脸。

“臭小子，别让我逮到你……”葛丘想起钱凰敬那张讨厌的面空，心里一阵阵地发狠。

说起这个年轻人，他真像个泥鳅一般滑不留手。葛丘心里暗暗嘀咕：这小子的看着年纪轻轻，手腕、谋略却都老辣得很。

这是一个老江湖！

三番四次的交手下来，他丝毫没占到一分便宜。设了几次套，每每以为手到擒来之时，最终总会折在那家伙的幻术之下。这让心胸狭窄的对钱凰敬恨之入骨，这已经不仅是公事了，在他看来，这已经是解不开的私仇了。

使幻术的小子，洪三陆，洪三陆带着的那个少年，还有个不知底细的第四人……葛丘心里掰着手指头盘算着。他暗暗运转自身元气，感受到体内四团性质各异的气息被包裹其中。

三团气已经微弱的不成样子，看来不久后便会消散。其中两团气的主人应该同在一处，另一团应该是洪三陆的气。这老家伙逃走的方向他感应的清楚，而且他已经派人跟上去了。

其实应该跟上去的是他自己，洪三陆才是此行的正主，只要抓到了他，元阳丹的下落便会水落石出。然而头脑发热的葛丘却全然未顾大局，一心只想干掉那使幻术的青年。

被他吞噬的气，不会长久的留存在他体内。随着时间的流逝，便会慢慢消逝。而这第四团气却像是挑衅一般，活跃的紧，好像生怕他葛丘失去了对其主人的感应，有意引诱自己追着他，四处乱窜。

忽然，葛丘像是想到了什么， “啪”地一声，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身后几个督察院密探吓了一大跳，他们知道葛大统领心情欠佳。但是如果葛大统领打的是他们当中任何一人，这都不足为怪。然而葛大统领“非常人行非常之事”，发起火了连自己都打。

葛丘当然不知道背后几个小子在偷偷腹诽自己，只是他忽然反应过来，这他娘的明明就是一招调虎离山之计，使幻术的小子明摆着是有意给另外三人创造脱逃之机，自己居然傻乎乎地十分配合。

想到这里，葛丘更是怒意狂发，恨不得立即抓到那个青年，将其碎尸万段。

这下赔大发了，若是追寻洪三陆的人也有个什么闪失，他真不知道如果面对皇上的雷霆之怒。与此同时，他体内两道微弱的气像是燃尽的蜡烛一般，消散于虚无。

“无妨，只要抓住洪三陆，或者抓住那小子，这两人不愁找不到。”葛丘心中暗想。

举目朝东北方向望去，那边是黑水城的方向，“黑水大阵”就在那里。又转头看了看东方，那里距海边不远，隐约可以看得见几户村庄。

葛丘算计着，那几人虽不会知道自己“噬气”的异能，但肯定是知道己方人马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所以，逃窜到人越多的地方，越有利于他们藏匿。

虽然同行那两人的气已经消失，但葛丘推测他们应该也不会太远。两人会去黑水城还是那片村落？答案显而易见，人口稠密的黑水城更有可能。当然，小小的村庄他也不会放弃搜寻。

等等！这两人会不会逃到海上去呢？葛丘忽地暗暗摇头，自己真被那青年气糊涂了。

如果入海，要么打造木筏，要么搭乘船只。造木筏必然会留下砍伐痕迹，搭乘船只必然会与人接触，无论是哪种情况，这两人必然留下踪迹。

打定主意后，葛丘吩咐了身后密探，着他们派一批人去东边村落以及海边探查；再派人前去接应他们督察院高院长，让他直接入黑水城，自己会在城中等候。安排妥当之后，葛丘上了马，帅众直奔黑水城去。

“那使幻术的小子，你不是盼着我去追你吗？别急，任凭你的幻术有多高明，克制你的人就快到了！到时候，哼哼哼……”想到此节，葛丘嘴角不由得挂上一抹阴冷的笑容。

而张高二人无意之中竟就此摆脱了追捕，实在是意料之外。

张奴儿当然不知道此间情形，但即便他知道了，他也根本不在乎。

此时，一轮红日缓缓升起在水天相接之处，像是从睡梦中苏醒的人，睁开的眼。

曾载着三人出海的渔船，静静地搁浅在沙滩之上。它是昨夜厮杀与搏斗的亲历者，却也是一个无悲无喜的旁观者。

三人同去，两人归。

一个变成了行尸走肉，一个深受重伤生死难料，另一个，已经快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张奴儿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少女，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体内澎湃的力量依然消退，一阵阵虚弱的感觉冲击着他的意识，让他看起来精神委顿至极。

那女鬼约他们今夜再见，到底是何用意？

为何她会提出以命换命？

高媚儿是否能平安挺过今夜？

如果当时他们二人没有登船出海，是不是就没有这些事情？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遇见她，此时她也不会被这女鬼所伤？

如果……如果自己有几分钱凰敬或者是洪三陆的修为，是不是就能护她周全……

万千思绪，纷杂混乱，最终都汇聚成了少年心中的自责与不甘。张奴儿站起身，疯了一般朝着童老汉遗留的渔船一通拳打脚踢，发出一连串“咚咚“的声音。

“他奶奶的！你个疯小子乱敲什么！吵得老子睡不好觉！”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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