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红颜命薄

风佩娘的故事，发生在两百多年前……

她小的时候，家境还算殷实。父母对她疼爱有加，大事小情从来都是顺着她。

风佩娘是个天生地美人坯子，精致的脸蛋三分美、七分媚，尤其那饱满的胸脯和那水蛇般的细腰、再加上两条长长的美腿，多少男人看了都忍不住流口水，多少女人嫉妒得一口一句“骚狐狸精”地骂。

尽管上门提亲的人，几乎快要踏平风家门槛子了，这个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仍然还未出嫁。他那慈祥的老父亲总是说：“随她去吧！只要我活一天，我就养她一天，哪天等我死了，留下的家底也够她过一辈子了！”

然而，老天爷似乎是嫉妒了幸福快乐的风佩娘，在她二十三岁那年，老父亲在生意场上栽了个大跟头，一辈子攒下的财产被人骗了个精光；老父亲精神遭到重创，原本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变得痴痴呆呆；老母亲本来就身体不好，全凭一剂一剂贵重补药吊着命，家败了之后无力承担药费，她没多久就死了。

可怜的风佩娘，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姑娘，如今不得不用她那柔弱的肩膀，扛起了生活中的一切重担。曾经的千金小姐带着曾经的财主老爹，从此沦落街头，过起了乞讨的生活。就这样，二人一路要饭要到了石勃村，一直要到了李明柱的家门前。

当时的李明柱不到四十岁，是个解甲归田的老兵。除了杀人，李老兵还会些铁匠的活计。渔民的生活中少不了要用些剪刀、菜刀或者是鱼叉之类的器具，因此李明柱虽然并不富裕，但也勉强过活。

李明柱很可怜这对父女，尤其可怜这个即便一身脏污、也难掩动人容颜的女人。于是，他收留了他们。

风佩娘的人生骤起骤落，心中没有丝毫的安全感，而善良又强壮的李明柱恰好填补了这一块空虚，于是，二人顺理成章的结成了夫妻。

两人的幸福小日子刚过半年，风佩娘的老父亲就死了。死了也就死了，对于风老爷子来说，死了，未必不是一种幸福的解脱。

风佩娘在父亲的坟前嚎啕大哭了一场之后，本以为生活会慢慢地归于平静。她别无所求，只求平平安安地跟着她的男人好好过日子，可惜，老天爷没有遂了她的意。

又过了小半年，甄武朝廷忽然下令，要在附近修建一座新城，名字有些古怪，叫作黑水城。这黑水城修得蹊跷，除了征召的大量民夫，还派遣了大量士兵，更让人不解的是，朝廷更召回了不少早已解甲的老兵。

若不是看着高大的城墙一天天立了起来，百姓们还以为要生战事了。更有传言说，除了民夫和士兵，城中还来了不少传说中的修道之人，每天在城中飞来飞去，不知道要干什么。

然而无论黑水城里有多么热闹，风佩娘都毫不关心，他只惦记她的男人，而李明柱这一去就又是半年。这半年里，朝廷严令不许建城人员回家探亲、更不许传递书信，夫妻二人相隔仅仅几十里，却像是相隔天涯海角。

风佩娘日里盼，夜里盼，迟迟盼不回来她的男人，她的肚子却是一天天大了起来。李明柱走后的一个月，风佩娘才发觉自己怀了孕，这幸福的女人时常摸着自己的肚子，想象男人回家后惊喜的样子。但她却没有料到，无情的厄运，很快就要再度降临到她的身上。

风佩娘天生的靓丽容颜和风流的体格虽然让人羡慕，但也免不了招些豺狼恶犬的惦记。李明柱在家的时候，自然没人敢来招惹。然而他这一去半年，杳无音信，不少早就垂涎风佩娘美色的泼皮无赖，免不了蠢蠢欲动。

起初这些人只是试试探探地言语调戏她，风佩娘孤身一人，又有孕在身，不大敢得罪这些无赖太深，只得一味忍让。可惜，一味地忍让却让这些人误以为有机可乘，于是，言语调戏逐渐变成了动手动脚。风佩娘忍无可忍，一怒之下，用丈夫捕鱼的鱼叉扎穿了一个无赖的大腿，差点没把他那玩意扎废。

无赖这类人，一是卑鄙无耻；二是欺软怕硬。风佩娘凶悍的一面见证了他们的欺软怕硬，而她接下来的遭遇，可悲的验证了他们的无耻，和人性的卑劣。

差点被风佩娘阉了的无赖怀恨在心，从此便在村内散布谣言，说风佩娘如何如何风骚浪荡，如何如何勾引汉子。

谣言这种东西，尤其是关于一个放荡女人的谣言，总能激起人们兴奋的神经，无论男女老少。

于是，男人们虽然嘴上说着对她不齿的言语，可看向风佩娘的眼神中，充满了兽性的欲望；女人们看向她的眼神复杂些，有嫉妒，更有厌恶，她们嫉妒风佩娘的容姿，更厌恶自己家男人看向她的眼神。嫉妒和厌恶最终合二为一，变成了恨。

就这样，风佩娘在石勃村里的名声越变越差，男男女女们小声的议论，到后来变成了当面的辱骂；老人们顿着拐杖，摇头感叹风佩娘不知羞耻；最可悲的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受了大人们的熏陶，嘴里唱着自己也不明白含义的、关于淫娃荡妇的“童谣”，一起跟着起哄。

风佩娘面对着全村人，从未屈服过，但背地里没人知道她流过多少眼泪。好在，她还能扛得住，远方有她盼归的男人，肚子里有她未来的希望，凭着两样，她无所畏惧。然而，无情的命运没有就此收手，更惨的遭遇已经悄悄来临。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几个喝得酩酊大醉的无赖闯进了风佩娘的家里，将他强暴了。不仅如此，事发后第二天，这几个无赖不仅没有一丝愧疚，还居然恬不知耻的到处宣扬自己的行径。

他们像是宣扬战绩一般，添油加醋地描绘自己兽行的细节，男女老少们竖起了耳朵瞪大了眼，听戏一样地听入了迷。末了还捶胸顿足地唾骂，不是骂那些无赖，而是骂风佩娘的放荡下贱。

身受重伤的风佩娘赤裸着下身，在满是血腥气的在家里躺了一天一夜。她肚子的孩子死了，她的心死了，虽然她还有呼吸，但其实，她也死了。

有人说，事发的第二天夜里，有人看到了一个赤裸下身的女人，怀里抱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跳海了。

而自打那夜开始，海上一连刮了半个月的台风……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风佩娘，她带着自己死去的孩子，带着自己支离破碎的身心，带着对这些禽兽们的恨，离开了这个世界。

风佩娘自此化为厉鬼，带着满腔的怨恨修炼了一百多年。

一百多年后的某一天，厉鬼风佩娘修为大成，她开始发起了对石勃村的报复。尽管当时的村民早已经不在人世，但这不仅不能抚平风佩娘心中的恨，反倒让她无处发泄的恨，更加变本加厉。

她要断了渔民们的生路，谁下海捕鱼，她就杀了谁。女人下海她就撕烂她们的嘴，挖烂她们的眼；男人下海她就撕碎他们的下体。她还计划，当人们都不敢下海的时候，她便会上岸，挨家挨户的杀了他们的子女，最终要杀了群村子的人，为她死去的孩子陪葬……直到她遇上了张奴儿和高媚儿。

张奴儿拼死护着高媚儿的样子，让她想起了自己的老父亲，更让她想起了李明柱。她临死前最遗憾的，就是没有见到李明柱。

她心中由仇恨筑起的城墙不知不觉裂开了一道口子，一百多年了，她日夜受着仇恨的煎熬，她恨不得杀了全天下所有的男人。而此时看到这一对年轻的男女，不知怎地，她动摇了。

风佩娘试探了一下张奴儿，果然，他没让她失望。

原来，不管这个世界再怎么恶，也总会有那么一丝善，值得去保护。

无管是人还是鬼，背负着百年的仇恨，绝不会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即使化为厉鬼的风佩娘杀了那些恶人，她也不会快乐。

她累了……

于是，在风佩娘眼中，这一对男女变成了自己和丈夫的化身，她没能最终和丈夫团聚，但是她不想看到悲剧再度上演。

于是，在渔船上，当高媚儿的手，放在了张奴儿胸膛之上的时候，风佩娘还回了高媚儿的魂魄，又借由高媚儿之手，上了张奴儿的身。

张奴儿身上的纯阳之气瞬间将风佩娘烧了个魂飞魄散，可她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痛苦。

张奴儿身上的阳气似乎暖暖的，那感觉，就像是百年前，她偎依在丈夫的怀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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