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高媚儿的魂魄被困在风佩娘手中的时候,风佩娘不仅早就无意害她,还对她敞开了心扉。她让高媚儿看到了自己前世今生的记忆,更看到了张奴儿所做的一切。
于是,在风佩娘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的同时,高媚儿落泪了。她感伤同情风佩娘的不幸,也感动于张奴儿的舍生忘死的情意。
“居然还有这么多曲折……”
张奴儿喃喃低语,心里一阵难过。微微动了动头,他看向高媚儿,这个跟他萍水相逢、又屡次共历生死的美丽少女一脸憔悴,想到这些,张奴儿内中充满了感激。
高媚儿轻轻叹息一声,虽然二人有惊无险地渡过难关,但她快乐不起来。心中正在惆怅的时候,她不经意地抬起了头,恰好与张奴儿目光相接,两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忽觉一阵尴尬,连忙齐齐转开头,假装看向别处。
老烟袋背对二人赶着驴车,不知道后面正在上演的小插曲,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说道:“哼!情情爱爱的,麻烦!张小子,你小心了!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就是女人!你看老子,老哥儿一个,逍遥自在!”
老烟袋的“高谈阔论”倒是及时化解了张高二人的尴尬,高媚儿冷哼一声:“女人麻烦?没有女人能有你?这话你敢对你娘说吗?”
老烟袋大嘴一撇,不屑地道:“切!这还真说不了!老子从小就是孤儿,没爹媚娘!”
张奴儿笑道:“老烟袋老娘没有,媳妇倒是有一个!”
“放屁!老子这辈子都不会找婆娘!麻烦!”老烟袋歪着头,朝后低喝道。
“谁说的?你那大烟杆,不让你疼得跟媳妇似的吗?”
“哈哈……这话倒也不错!嘿嘿,烟杆好,比娘们好!”张奴儿本想调笑他一句,没想到老烟袋却甘之如饴。
高媚儿听着老烟袋,左一句“娘们儿”、右一句“娘们儿”地叫着,似乎是把全天下的女子都不放在眼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向着张奴儿嗔道:“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满嘴胡话地混账?”
张奴儿一阵苦笑,遂把与老烟袋如何相识的事情一一告诉高媚儿。末了,高媚儿给了老烟袋一句评价——粗鄙莽夫。
张奴儿心知老烟袋的性格,言语之上,他是绝对不能吃任何人的亏,于是连忙插话,生怕他们两人又纠缠不清:“对了老烟袋!当日一大早的,你在海边干什么呢?”
“哼!别他娘的提了!老子一路追着那‘青峰二祖’,忽然在石勃村外遇到了一大批督察院的人。为了躲避这些家伙,老子不小心跟丢了,后来就遇见你们两个。当时看见高丫头受伤的情况,本以为是他娘的青峰二狗所为,没成想闹出来后面这些破事儿!晦气!”
老烟袋连骂晦气,张高二人却是悄悄地互相递了个眼神,又听高媚儿神色一正,问道:“你为什么要躲避督察院?”
老烟袋沉默片刻后,徐徐说道:“莫非……你们也在躲避督察院?”
二人心中一惊,高媚儿紧张地说道:“谁……谁说我们在躲避督察院!”
老烟袋一鞭子甩在毛驴屁股上,嗤笑一声:“切!两个小嫩娃儿,还他娘的想套老子的话?一提到督察院的名号,你们呼吸的节奏都变了?还不承认?说!你们两个怎么他娘的惹上督察院的?否则老子告发你们去!”
高媚儿气不过,还要争辩,张奴儿却是轻轻抬起手掌拦住了她,然后微笑道:“少听他吓唬你,咱们是一丘之貉,谁怕谁啊?”
“嘿嘿,到底是承认了?”老烟袋吐出一口烟,笑道。
张奴儿也笑了:“认了!认了!在你老烟袋的无漏法眼之下,我们有什么能瞒住你的呢?”
“哈哈哈,那是!凭你们俩那初出茅庐的小小心思,跟老子玩?”老烟袋得意大笑。
高媚儿瞥了一眼张奴儿,见他嘴角带笑,又给了自己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心中摸出了点门道。
老烟袋这人虽然修为精深、阅历丰富,但却有一个弱点,他经不起奉承。张奴儿这边刚刚吹捧了他三言两语,他那边的故事就会不由自主地向外跑。
只听张奴儿接着说道:“是是是!老烟袋你不仅机智过人,更是道法精妙,快说说这督察院为什么这么大胆子,居然敢惹上你?”
老烟袋略带得意地说道:“哼!别他娘地以为我听不出你小子故意说好听的,不过念你态度不错,老子告诉你也无妨。”
张高二人再度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一起偷笑。
老烟袋扭了扭屁股,换了个坐姿,一边抽着烟一边说道:“你们,听说过《长生宝鉴》吗?”
张奴儿心里咯噔一下,看了一眼同样面色紧张的高媚儿后,强笑道:“听说过,我小时候还见过呢!”
高媚儿微微点头,暗赞张奴儿的机智。
此前钱凰敬放出《长生宝鉴》的消息,弄得天下皆知,张奴儿这时说没听说过,反倒显得虚假。如果他直接说没听过,凭老烟袋的心智,说不定会听得出他言不由衷。
而张奴儿回答见过,并且还是小时候见过,这半开玩笑、又半真半假的话,不怕被人听出问题,更不会让人能联想到他与《长生宝鉴》关系密切。
“呸!你他娘的就吹吧!毛头小子!” 果然,老烟袋鞭子一扬,撇嘴说道:“传说,这《长生宝鉴》是万年前从仙界流入了人间,上面记载了很多惊天动地的玄妙秘法……”
听到这里,张奴儿心中一阵苦笑。是啊,可不是惊天动地吗!
“而在其中,记载有一张十分神秘的阵图,叫做什么……对了,叫她娘的什么《无极太虚图》。传言这《无极太虚图》当中,暗藏一套威力强大的阵法,有着逆天改命、扭转乾坤的无上法力。
嘿!听起来还他娘的挺厉害!而千年前呢,甄武皇族那些祖宗辈的老家伙们不知遇上什么机缘,竟偶然得到了这《长生宝鉴》。
好家伙!老张家自此算是发了家,不仅修为实力暴涨,更是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修家族,渐渐壮大,最终建立了甄武国这千年王朝。
而就在一百多年前,甄武朝廷先后平定四方势力,一统中原大地,为了稳固局面,甄武当朝恨不得使出拉屎的力气,分别在甄武国各地建造了五座大阵。
五座大阵分属阴阳五行,五行相生相克,自成一体。这五行大阵说是阵法,倒不如说是甄武朝廷按照五行的原理画的一张巨大符箓。他娘的!这张大符,静,可保甄武太平,动,那就是毁天灭地!……等会儿,渴死老子了……”
老烟袋抽着烟,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顿觉口干舌燥,拿起水咕咚咕咚地大口喝起来。
张奴儿此时已经被高媚儿扶起,斜斜地倚靠在车上,听着老烟袋从“青峰二祖”说道《长生宝鉴》,又从《长生宝鉴》说道五行大阵,只觉得他啰啰嗦嗦地,总说不到正题上,于是不耐烦地道:“你说这些,跟那天咱们见面扯不上关系吧?”
老烟袋放下水袋,畅快地“哈”了一声,骂道:“你他娘的急什么?老子不得给你这没见识的小子上上课吗?”
张奴儿登时被“噎”说不出话,高媚儿看了一眼他,强忍笑意。
“老子说道哪了?”
张奴儿恨恨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大符!”
“对!大符!而这五个大阵自然就是这张大符的五个阵脚,哼!了不起的阵脚!了不起的大符啊!”
高媚儿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低声道:“咱们要去的黑水城,是不是就有一个大阵?”
老烟袋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芒,然后对着张奴儿“呵呵”一笑,说道:“你看看人家孩子,你再看看你,他娘的什么都不知道!”
张奴儿紧紧闭着眼、眉毛拧成了一个小疙瘩,又连连喘了好几口,才勉强压下火气,又听老烟袋续道:“高丫头说的不错,此处临靠东海,汇聚天地水之灵气,正是占了五行当中的黑水一项,这黑水城更因此得名。嘿嘿,黑水城,确实是黑的不得了!”
高媚儿拨了拨额前碎发,奇道:“如何黑得不得了?”
“如何不得了?嘿!这黑水大阵,包括另外四个大阵,无一不是他娘的吃人巨兽!可笑甄武朝廷居然宣称,五行大阵可永保甄武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呸!你们可知,百年来,多少人为了这破阵丢了性命?国泰民安?哼!”
张奴儿心中忽地一动:“老烟袋!”
“怎的?”
“你是说……这建这黑水大阵,死了很多人?”张奴儿若有所思地问道。
“不错!”
“为什么会死人?”
“死了多少人?”
“那不知道!只不过,单说这他娘的黑水城,十几年来,老子前后也来过不下十次。你们可知道,城中每隔两两年就会征来大批民夫来修缮黑水阵,如何修缮无人知晓,只是这十几年来征来的民夫,只见人来,不见人去。而且,听老一辈人所说,自黑水城建成以后,百年来一直如此。嘿!一百多年哪!源源不断地送人来!”
“难道修建黑水阵,有这么危险?”高媚儿疑惑地问道。
“不对!”张奴儿似乎想起了什么,声音由些发寒地说道:“这些人……是祭品吧?”
高媚儿心中一惊,猛地抬头看向张奴儿。
“呵呵呵……”老烟袋一阵冷笑,却是没有回答。
高媚儿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甄武朝廷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高氏一族是甄武国的门阀大族,更是甄武皇族自立国以来最坚实的拥趸。而这样一个千年大族的福祉,自然与甄武国的荣辱兴亡息息相关。因此,高氏一族对族中子女的教育永远都不离两条——家族利益和江山社稷。
高媚儿无法想象,那个一直以来在她心中无比强盛的甄武国,那个爱民如子的甄武朝廷,居然会在暗地里做出这样屠戮百姓的事情,她无法相信!
老烟袋别有深意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那如此多的人忽然不知踪迹,黑水城中的百姓,从来没发现过什么异常吗?”张奴儿觉得这有些荒唐。
“百姓知道他娘的什么?说道底,这还不都是修行界的事情!”
张奴儿忽然想起了洪三陆,叹息一声:“那这么说,督察院要捉拿你,是因为你在暗地里在破坏这些大阵?”
“哼!可惜呀,我们势单力薄,无法与整个甄武国抗衡!”老烟袋愤愤地说道。
张奴儿一抬眼,看向老烟袋的后脑:“你们?”
老烟袋忽然喷了一口烟,岔开了话,回头笑道:“张小子,老子与你挺投缘,挺欣赏你的为人,看你这德性,估计也没个靠谱的着落。怎么样?以后跟我混吧?”
张奴儿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高媚儿,略一沉吟,微笑道:
“行!”
“好!哈哈!那咱们先他娘的去一趟黑水城!”老烟袋“哈哈”一笑,手中鞭子一甩,干瘦毛驴加快了步伐,载着车上各怀心事的三人一路向北,缓缓朝着黑水城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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