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两日,蚩尤夜归,带着一身的血腥味。女魃闻过魔的味道,浓稠的欲让人作呕,女魃也闻过妖的味道,夔被剔骨剥皮的时候,整个昆仑都弥漫了妖血的味道。至于鬼,鬼是魂体,天生没有血液。
在地底深处的时候,女魃曾听鬼议论过,神仙的血是香甜的,比世间任何一种花都要香甜。可是,再香甜的味道,若是过于浓郁,也一样刺鼻的令人难以忍受。
蚩尤的战袍上,沾满了神仙的血液,金色的,像阳光一样的灿烂。
“害怕?”
暗夜中,重瞳散发出金色的幽光,形同鬼魅。
女魃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我说过的,不想你怕我。”
如何能不怕?女魃突然明白,为什么昆仑诸神谈论起蚩尤的时候,更多的不是敬,而是畏。原来,真的会畏惧。
女魃忍不住颤抖起来,她被蚩尤推在地上。
“不,不要——”
“我今日很高兴,你不要惹我不高兴。”蚩尤说。
“高兴?为什么?因为杀了很多的神仙吗?”
“是。”
“蚩尤,你是神,是昆仑的战神,你的虎魄金刀是用来杀魔的,不是用来杀神的!”
“我此前从未杀过神。”
“那此后也不要。”
“杀魔的时候,只需要一刀,魔族的黑色血液总会溅到我的身上。杀神的时候,我以为会有什么不同,原来并没有。”
“蚩尤,不要被你心底的肃杀之气操控!”
回答女魃的,是蚩尤的一声嗤笑,随即,他撕碎了她的衣服,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心情愉悦的蚩尤更是放浪,女魃被折腾的奄奄一息。
“帝女,若您能助帝除了战神,您将是昆仑最大的功臣,从此以后,天上地下再无人可以欺辱你。”
这是绿芜离开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夜,漫长的无边无际,蚩尤的暴虐还在继续,女魃却好像魂体抽离般,她呆滞的望着窗外的月光,越发的绝望于无边无际的夜。
她知道,今日遭受的一切,并不会成为最痛苦,蚩尤斩杀的神越多,他会越发的暴虐,而她将会越发的痛苦,直到寂灭。
女魃再次睁眼的时候,窗外灰蒙蒙的,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死了。
“天上的太阳呢?”
女魃低语,她似乎很久也没有见过太阳了。太阳,是金乌所化,绿芜说过,那是帝的嫡子,和混种的她不同,乃帝妃羲和所生,帝极为喜欢。她从未见过十个兄长,只是知道,他们奉帝命,轮流值守天。
“帝女,你还好吗?”
绿芜又一次出现在女魃的房中,她的手里捧着昆仑最好的疗伤灵药。
“帝女,芜为您上药。”
伤口尚未处理,却已有些结了痂。
“帝女,忍着点。”
绿芜将痂褪去,再行上药。
“绿芜,逐鹿之战,结束了吗?”
绿芜摇头,眼里全是苦涩:“帝女,昆仑要败了。”
“为何?”
绿芜沉默着。
“龙族呢?龙族为什么不出战?”
绿芜幽幽一叹:“只怕龙族也希望帝和诸神败。”
女魃不懂,她一点也听不懂。
“帝女,芜不能再来看您了,若帝败,芜将同诸神共存亡,以后,请帝女自己多保重,莫要再受伤了。”
那一天,是平常的一天,蚩尤好几日不现身,女魃便坐于窗台边,遥看昆仑的方向。说来也奇怪,女魃住昆仑时,未觉昆仑是家,甚至因为混种的身世,觉得自己不被昆仑接纳。可居九黎后,心中空荡,最思念的,是神殿偏隅里的流水岁月,平静的,无趣的。
夜色未临,却有人走进了院门,只听步伐,女魃便知是蚩尤回来了。她本能的躲避,却被一双血色重瞳捕捉。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被人揪出了房间,绿色的草地上,她卑微的趴在草丛里,而蚩尤,已彻底疯癫。
“帝女,这是悬剪,乃昆仑神器,帝嘱咐芜,务必交给您。”
女魃紧紧握住悬剪,紧紧的。被蚩尤折腾的恍惚,她仿佛又游离了,然而作为神仙,她原该没有魂魄的。
待魂魄归返时,天地静止了。
绿荫蔽日的庭院里,蚩尤静静的躺在草丛间,女魃半跪在地上,她的手里握着悬剪,悬剪上,滴着金色的血。
“帝女,快!”
女魃茫然的抬头,见绿芜就在不远处,她拼命的说着什么,女魃却听不见。顺着绿芜的手臂所指,女魃看到了落在草丛间的虎魄金刀。
“帝女,快!”
女魃顺从的捡起虎魄金刀,然后迷惘的看着绿芜。绿芜奔了过来,握住女魃的手,将虎魄金刀扎进了蚩尤的心脏。
女魃想要再拔出来,却被绿芜挥开。
“绿芜,你做了什么?”
“帝女,不是芜做了什么,而是你做了什么。”
绿芜指了指地上,那里是一节阳物。
再后来,女魃便糊涂了很久,久到一切尘埃落定,她还跪在那一片草地里,悬剪上的金色血液已经干涸,连香甜味也消失不见了。
“帝女,你该走了。”
“凿齿?”
凿齿,九黎八十一战将之一。蚩尤死了,九黎也就败了。
“你不杀我?”
“呵,我想,可蚩尤说过,你是他的妻子,九黎无一人可动你。”
“可我杀了他。”
“我知道。蚩尤不在了,九黎也没了,但只要九黎中的人活着,就会记住蚩尤的命令,他说过,不许九黎人动你,便不会有人动你。”
“他在哪里?”
“他被帝镇压在方丘。”
“方丘?那是哪里?”
“一座五亩大方丘,无名无姓。”
“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昆仑战神,天地至强者,被帝埋在不知名的一处小丘上,真是可笑至极。”
蚩尤意图夺帝位,帝便以方丘容蚩尤尸身,以此来羞辱蚩尤,羞辱九黎一族。
“你可知方丘在哪里?”
“帝女还想做什么?鞭了蚩尤的尸身吗?那凿齿只能请帝女不必费心了,帝早前已经做过了。”
“……”
“等等,你要去哪里?”
“天柱已崩,天地割离,昆仑神殿被诸神送去云层之上,从此,我等自是不可企及。九黎残族,于人间已无容身之所,帝女说,我等还能去哪里?”
女魃摇头,因为她不知道。
“帝女如今是昆仑的大功臣,怎么还不快快上天去领功?莫不是,昆仑诸神把您给忘记了吧?”凿齿说着大笑起来。
是啊,怕是忘了。
“神若皆如此,不如不做神。”
说罢,凿齿拂袖而去。
此后,女魃行走于人间,因人间大水,她并未给人间带去祸害,辗转流年间,她最终走到了方丘。
九天未解之谜,上古战神蚩尤之死,原竟是如此吗?纵横沙场的杀将,不是死在疆场,敌人之手,而是死在了女人的手里,未免太过于唏嘘了吧?
沧白的手里,仍旧握着那把悬剪。
一座无名山,一个疯癫的女神,谁能想到,无名山里埋着蚩尤,疯癫的女神,是帝女女魃?!
然而,故事到底不完整,还以为能在神念中找到女魃于人间的多年所为,却丁点也没有。对女魃来说,她的人生,终止于蚩尤死亡的一刻,之后的点点,都不必记挂,不必上心。
奇怪的是,女魃心中放不下蚩尤,却于方丘中不断诱惑青壮男子,又是为何?
正疑惑,有人走进了山洞。
凿齿恭敬的向沧白行了一个礼,那是九黎族特有的礼仪。
“谢我?”
“九黎人,遵循蚩尤的命令,不杀女魃,可九黎人心里的怨气,始终不能平息。今日,你替九黎平了怨气,凿齿代九黎谢过。”
“蚩尤死后,女魃是听了你们,才在此处诱惑青壮男子的吧?”
“是。”
“她做了许多,你们却还是怨她?”
“不该怨吗?”
“……”
“若非女魃,九黎可杀了昆仑诸神,蚩尤可登帝位,执掌九天。可如今呢?蚩尤死后,九黎无处栖身,便只能去了魔族。魔族是个什么样的境地,想必,没有人比你更明白了吧?”
“凿齿,蚩尤身怀肃杀之气,你是知晓的吧?”
“是,吾知道,整个九黎都知道。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你是觉得,身怀肃杀之气的蚩尤会怎么样吗?真是可笑,更可怕的,从来不是蚩尤!”
“你说的对,成王败寇,蚩尤终归是心软了。”
“白妖人,你已经找到了你要找的人,可以走了。”
吴雪还没有醒,但沧白已经知道,怎么唤醒他。
“凿齿,我想知道,女魃做了什么,魔族做了什么?”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原本是没有的,但现在……”
“白妖人,不要欺魔太甚!你对魔族犯下的罪孽,万死也不能赎其罪,如今,魔族惮你,却无可奈何。可是,你莫不是以为,从此可以不管不顾了?”
“什么意思?”
凿齿指了指天:“魔族奈你不得,可那些人呢?若他们知道你在此处,当真会放任不管吗?”
沧白很想说,会。
“凿齿,身为九黎残余,你有你非要做的事情,而我,也有我非要做的事情。你做的事情,魔族未必全然清楚,你我的处境,怕是差不离。”
“……所以,你非要管一管了?
“是,因为你要做的事情,和我的目的背道而驰。”
“你的目的?哈哈,白妖人,是,我做的事情,魔族不是全然知道,可若是知道了,也是赞同的,不是吗?”
“或许吧,可我不赞同。”
“你又是谁?魔地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过问?”
“我没有吗?”
“……”
“凿齿,我奉劝你一句,身为魔族,就该安分守己的待在魔地,不要到人间来作乱。”
“吾若不听劝呢?”
“你知道后果的!”
凿齿不敢动,可是,他要做的事情,即将完成了,他不能允许自己止步于此,就算他允许,等在魔地的九黎一族,也不会允许。
千万年了,他们等的太久,付出的太多,才等来了这一刻,怎么能放弃呢?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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