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齿,你想死?”
“不,我想杀了你。”
沧白摇头:“可你知道,你不可能杀的了我,若你动手了,那么你一定会死,而我,还不想杀你。”
“不想?为什么?为了赎罪吗?”
沧白静静的站在山洞里,如果可以,他想带着吴雪走出山洞,回去帝都。可是,他不能,因为凿齿要做的事情,妨碍了他要做的事情,而一切妨碍他的人,他都会除掉,无论是谁!
凿齿冲了上来,他的手里,有一把长刀,虽不如蚩尤的虎魄金刀,但也是经由九黎工匠精心打造的。
长刀停在沧白的周身一米外,再也不能向里挪动一分。
“我说过的,你杀不了我。”
凿齿满是不甘,他用尽一切力量,一米的距离,甚至没有长过长刀,可为什么就是无法企及到。
“你杀不了我,便只能由我来杀你了。”沧白的手里,还握着悬剪,上古最锋利的一把神剑,他挥动悬剪,剑端在离凿齿一毫厘时,被强行阻止了。阻止沧白的,不是凿齿。
“不,蚩尤,不——”
凿齿不见了,山洞中,只剩下执剑的沧白,以及昏睡在石床上的吴雪。
“你醒了?”
山壁中走下来一个虚影,高大,威武,那是沧白在女魃神念里见过的,天地第一战神,蚩尤。
“不醒,你便要杀了凿齿。”
“他对战神,很重要?”
蚩尤摇头:“不重要,只不过九黎受我所累,是我欠他们的,还是不要欠更多才好。”
“你若活了,自会还的清。”
“呵呵,凿齿看不懂,你也不懂吗?”蚩尤走到了石床边,“果真长得俊俏,这般俊俏的人,昆仑山上,统共也就出过一个,难怪女魃喜欢。”
“什么?”
“哦,你也是喜欢的?”
“……”
“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好事,为什么要难为情?”
沧白不知道该如何同蚩尤解释,他是喜欢吴雪,可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喜欢。
“他是我的儿子。”
蚩尤大为惊讶,他看了看吴雪,又看了看沧白,问:“亲的?”
“……”
“你为什么要杀凿齿?”
“战神说笑了,是他要杀我,不是我要杀他。”
“那,凿齿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我不能让他复活你。”
是的,千万年来,凿齿哄着女魃在阚乡做下的种种,不过是为了复活昔日战神蚩尤,而这一点,沧白不能允许。
“为什么呢?我活着,或者死了,和你并没有关系。”
许多年前,魔族失了魔君,以至于强悍的魔族一夜衰败,至今颓然。魔族想要振兴,需要有新的魔君来引领,如果凿齿能如愿的复活蚩尤,那天上地下,上古战神自是再好不过的新魔君,也许好的连九天都要忍不住落泪。
凿齿所作的一切,对现今的魔族来说,是天大的好事。然九黎至今为止,未曾于魔族言明,只怕前魔君未身陨前,九黎一众就已经筹谋了此事。
若魔君还活着,九黎是万死不赎其罪的。
可魔君,死了。
“看来,你的心里也藏了许多秘密。”蚩尤笑言,“好了,还是说一说,你的目的吧?”
“战神是指什么?”
“刚才,你不是真要要杀凿齿,而是以凿齿的性命为筹码,逼迫我现身,我说的可对?”
“不愧是上古第一战神,我的小心思,自是瞒不过您。”
“不必给我带高帽子,所谓的第一战神,到底是死了,而且死在了这小小的方寸之地。”
“九天行事,向来无耻的很,这一点,真的没处说理。不过,方丘虽然小了一点,但胜在清净。您大概不知道,这些年人间大盛,多少好山好水被糟蹋了,那些个帝王将相,可不见得有多舒服。”
“是吗?凡人居然如此了得了?”
“不周山断,神殿上了天,成了如今的九天,而人间,在禹皇的带领下,建立了自己的王朝。”
“禹皇?”
“算是您的老熟人吧,昔日帝孙鲧,诸神上天后,被留在凡间的鲧领着凡人治水患,建家园,后被人尊称为人皇。”
蚩尤饶有兴致的坐在石床边,一边听一边点头:“是他啊,那时在昆仑,我记得,他总是躲在角落里,唯一也就和帝丘的红头发玩的好些。对了,红头发是谁,你知道吧?”
“……知道,水神。”
蚩尤看沧白的眼神越发的有趣起来:“我这个人虽然不大记人,但你应该不是昆仑山上的神吧?”
“不是。”
“那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的呢?”
“我曾经去少咸山祭拜过,有幸见了共工水神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连他也死了?”
“嗯,不知为何,天道之下,上古的神祗,几乎都陨落了,水神若不是被女娲镇在帝台,只怕也早就陨落了。”
“原来如此。”
“战神是不是有所感知?”
蚩尤点头:“算是吧。昔日昆仑一脉,是不是已经没有还活着的了?”
“那倒不是,就像人,有人活的长久些,有些活的短寿些,神也是一样的,总有那么一两个神得天道眷顾,还活的好好的。”沧白说着,面露嘲讽。
“听你说话,还挺有意思的,不过,年轻人,是不是该说一说你的目的了,再不说,可要来不及了。”
“不敢瞒战神,我确实有目的,我想要您身上的一件神物。”
“神物?那你可找错人了,我身上,并没有什么神物。”
“不,我没有找错人,那件神物,就在您的身上。”
“我的身上?”
“是,我想要的,是插在您神体上的那一把虎魄金刀!”
一时间,山洞里气流紊乱,那是战神的愤怒,毕竟,杀死他的,正是这一把虎魄金刀,这把刀,也确实,还插在他的心脏上。
狂风中,沧白稳稳的立着,衣袂未飘。
“你是神?”
沧白摇头:“不是。”
“不是神,却想要我的虎魄金刀?你可知道,我的虎魄金刀是什么?”
“是,我知道。”
“知道?知道你还敢同我要?你可知道,便是当年的帝俊,也不敢开这个口。”
“是,我知道。”
“哦?你又知道?知道却还想要虎魄金刀?”
“虎魄金刀,天道之下,第一神刀,几乎凌驾于任何的神器。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虎魄金刀是由传世神盘古的劈天巨斧所炼化而成的,可是?”
“看来你真的知道。当初,父神自混沌醒来,一斧劈出了天和地,神斧因此断裂,斧头落在九黎,后经万年天雷,最终化作虎魄金刀。之后,无数神往九黎而来,却无人可拔出金刀。”
“后被战神您拔出,此后,虎魄金刀成了您的配刀,遇魔杀魔,遇神杀神,从未失手。世人皆说,只要虎魄金刀在战神手里,那战神便是不可战胜的。”
“呵呵呵……”一声苍凉的笑声,“不可战胜……真是最大的笑话……”
沧白静静的站在那里,眼底难忍涩意。
“呵呵,居然还有人替我难过。当初,我被诸神挂于神殿前,鞭尸三万,无一人为我流泪,也无一人为我叹息,今日,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却为我难受。我曾以为自己的死是一场天大的笑话,如今看来,也不完全是。不过,你是在为我叹息,还是在为别人叹息?”
“我是为你叹息,也是为别人叹息。”
“好,如果你能拔走虎魄金刀,我便允你拿走金刀。”
“嗯?”
“你以为为什么虎魄金刀至今还在我的身上?我死后,昆仑诸神,无一例外,都来拔过金刀,可是,没有人拔的出来。”
“战神,如果我说,我一定拔的出来,您可还会让我去拔?”
蚩尤定定的看着沧白,而后笑着说:“如果你拔的出来,便拔走。”
“为什么?”
“女魃将虎魄金刀扎入我身体的那个瞬间,我最大的感受,是释然。我这一生,看似活的高高,然从未自在过。那时,偶然被红头发挤兑,说我可怜,我气的拿刀砍他。后来想想,他不是挤兑我,他是可怜我。许多事情,想不明白的时候,自己是一个人,想明白以后,自己就成了另一个人,以前,若有人说要杀了我,我定会将那个人碎尸万段,可现在有人说要杀了我,我大概会含笑感激吧?”
沧白此人,自若干年前起,便自认为没了心,做什么都无动于衷,只求达成目的,但今天,面对昔日第一战将,他难得的生出了不忍心,忽然又想起曾经在典籍上读蚩尤时的唏嘘。
“怎么,不忍心?”蚩尤笑了起来,“作为战将,我给你一个忠告,若要做什么,切不可犹豫,犹豫必败。”
“您在说自己吗?”
蚩尤又是一笑:“看不出来,你长了一副不肯吃亏的性子。是,这是我的经验之谈,而且是以死亡作为代价得来的。”
“我是不忍,但不会不取金刀。”
“那就好。”
“对九天,不,对整个六界来说,蚩尤是最大的传奇,有关于逐鹿之战的威名,至今流传。”沧白说着,便盘腿坐在地上,“尚有一点时间,不知您能否愿意同我讲一讲?”
“我的一生,没有多少值得一讲的事情。”
“不想谈吗?”
“也不是。”蚩尤想了想说,“大约是过去的太久,以为再没有人有兴趣知道了吧?再说,知道了又能怎样,终归是过去了。”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终要死去,要不要被人记住?漫漫长路,如果无人记得,会不会太寂寥了些?”
“你想的真多,不过,你说的这些,我在方丘里,也想过。我看着女魃,为我殚精竭虑,悔不当初,却觉得,太过疲惫了一点,不如不记得。”
“是吗……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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