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勒拿河

男人们直到第二天才回到营地，只带回来一半数量的驯鹿，有些是在大风里走丢了，有些是吃了黄沙死掉了。

悲伤的气氛在整个部落中弥漫，大家默默地收拾行李，准备迁徙。

由于驯鹿的减少，一些物品要靠大人们来背负，小孩子也没有鹿可骑。

伊洛和小桑跟着他们一路向北，准备到了新营地之后，再和他们分开。

几天之后，地面上的黄沙明显减少了，靠近河流生长的苔藓也比较干净，但尼笃萨满没有示意停下，而是继续赶路。

“这老头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可以停下了。”佳达抱怨道。

“再走一两天，就到勒拿河了，那里肯定更适合做营地。”索林说。

“反正我是觉得他在打什么主意。”佳达对自己的父亲一点都不客气。

索林无奈地摇摇头。

“这样对吗？”伊洛每到休息时间就练习开弓，小桑也随时查看他的动作有没有做到位。

“很好，你已经掌握要领了。”小桑夸赞道。

“什么时候练射箭？”

“我心里有数，你就老老实实练站姿和开弓吧。”

“那具体要练多久啊？”

“先练个三五年吧。”小桑语重心长地说道。

“什么！”伊洛差点把弓弹出去。

“哈哈，逗你呢，等你把这些动作练到像呼吸一样自然随意，就可以学下一步了。”

“我明白了。”伊洛闭上眼睛，专注于自己的呼吸，然后稍微分神去完成开弓的动作，一开始很慢，等到熟练之后就慢慢缩短分神的时间，他想达到完全专注于呼吸的同时，完美地完成开弓的动作，也就是说，要把身体的动作训练成生物本能。

这听起来很扯，实际上也确实难以做到，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是个神经病。

翻过高大的山口，一条宽广的大河横亘在群山之间，尼笃萨满的决断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山的这边完全没有受到沙尘的入侵，一切都是那么地纯净。

“走吧，天黑前在山脚下扎营。”尼笃萨满如释重负地说道。

建设营地是一个很复杂的工作，部落到达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所有人都没有休息，立刻投入到工作当中，就连刚出生的婴儿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躺在挂在树枝上的摇篮里痛哭。

男人们砍伐细长笔直的小树，制作支撑帐篷的骨架。

女人们把宽大的毛皮毯子伸展开，覆盖在搭建好的骨架上，顶端留口，下端留扇，一座帐篷就建好了。

小孩子们把家里的东西从驯鹿的背上卸下来，一件件搬进各家的帐篷里。

更小的孩子也没闲着，他们把树枝插进土里，上端编织在一起，围成一个大栅栏，把驯鹿都赶进去。

一直到月亮出来，还有很多收尾工作没有做完。大家没有生火，随便吃了点肉干和干果，就回各自的帐篷休息了。

夜深人静，伊洛站在林间空地上继续练习，不远处就是勒拿河，河水安静地流淌着，既不着急，也不迟疑，毕竟要从这里流向大海，至少还有七千多里的路要走。

“作为一条河流，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伊洛问勒拿河，也是问自己。

驯鹿们很快就适应了新环境，相比于多愁善感的人类，它们面对生活时更坦然一些。

“它们在这里生活了好几万年了，就算没有人，也可以过得很好。”索林望着悠闲的鹿群说道。

娜加觉得哥哥从南方回来后就变得怪怪的，总是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小桑坐在树荫下，手里拿着针线，在缝制一双麂皮手套，左手虎口和右手中间三指的位置都多缝了一层。

咳！咳！

乌娜吉在不远处点燃一堆火，不停地往上面添草和桦树皮，浓烟滚滚。

“你点这么多蚊烟干什么？太呛人了！”小桑咳嗽着说道。

“尼笃萨满交代的，他说要点得越多越好。”乌娜吉一脸无辜地说。

“那他解释过为什么要这样吗？”

“没有。”乌娜吉说，“你们准备走了吗？我看到你们收拾行李了。”

“嗯，我们准备沿着勒拿河往北走。”小桑说。

“坐船去吗？”

“对呀，你看那边。”小桑指着远处，伊洛刚从树林里出来，怀里抱着一大捆新鲜的桦树皮朝这边走来。

“都是从大树上剥下来的，都是大片的。”伊洛把树皮放在地上，足足有几十张，全都有半人多高。

“昨天索林还说要做一条船到河里钓鱼，我去叫他过来，大家一起做船。”乌娜吉说完就去找索林去了。

“我们还要砍一些小树，用来做船的骨架。”小桑一张张地查看完树皮，之后把它们放在阴凉处。

和帐篷的骨架一样，船的骨架也是用小杉树的主干制作的，这种小树通常只有人的手腕那么粗，有好几个人那么高，由于处在大树的阴影里，它们往往生长几十年也晒不到充足的阳光。

小桑选中了较细的几棵，指导伊洛用借来的斧头从根部砍倒，削去树皮。又砍了很多柳树枝条。然后两人带着这些原材料返回营地。

索林已经在等他们了，他带来了用驯鹿的小肠加工而成的细线，几根骨针。

不一会，佳达也来了，带来了一张野猪皮，一小桶的猪油。

索林用手斧处理新鲜的杉树杆，做成了一堆长短不一、形状各异的材料，然后摆出两条船的轮廓。

小桑把柳树枝的皮剥掉，把柔韧的树皮递给索林，然后把光滑洁白的柳枝编织成网。

索林把截好的木头连在一起，构成船体的框架，连接处用柳树皮捆扎牢固。

佳达一直在往那张野猪皮里吹气，猪皮慢慢变圆，显示出原本巨大身躯的轮廓。

伊洛看着他们忙活，插不上手。

“给，试试吧。”小桑掏出缝好的手套扔给伊洛，“练拉弓去吧。”

伊洛走到河边，从怀里掏出手套戴上，手套有一点宽松，不过戴上之后拉弓，确实舒服很多。

风从勒拿河的上游吹来，伊洛闻到一些特别的气味儿。

“看来有人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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