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秘密

宴会结束的时候，尼笃萨满对客人们的住宿做了安排，扎黑跟他一个帐篷，他们两个还要再谈些事情。

佳达原本和他一起住，今天被赶了出来，于是伊洛和佳达住一个帐篷。

另外，塔娜、小桑和娜加住一个帐篷。

塔娜刚在毯子上躺下就睡着了，小桑和娜加怕吵醒她，小声聊了一会儿，也准备睡觉。

很快娜加也睡着了，小桑睡在中间，听着她们两个均匀的呼吸声，困意慢慢席卷而来。

“喂！”突然有人在她耳边喊了一声。

“啊！你吓死我了！”小桑差点跳起来，借着透进帐篷的月光，看到塔娜正看着自己。

“嘿嘿，你不是还没睡着嘛，问你一件事，你跟那个叫伊洛的是什么关系？”

小桑还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听到她的问题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是你的男人吗？”塔娜换了一种问法。

“男人？不，不是！”小桑条件反射地回答。

“那就好！”塔娜说完，起身准备钻出帐篷。

“你要去哪？”小桑问。

“我去会会他呀！”塔娜对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出去了。

小桑听不到脚步声，但她肯定正在走向伊洛所在的帐篷。

“她会干什么呢？”小桑想到一种可能，刚刚平复的心跳重新加快，她觉得自己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被人偷走，而且她无法制止。

她躺在毯子上，感到头晕目眩，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她找不到制止塔娜的理由，也找不到说服自己接受现实的理由。

“去看看吧！”

是娜加。

“看，看什么？”小桑不明白。

“你喜欢伊洛的话，就去把他抢回来。”娜加用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语气说道。

喜欢吗？我不知道。

小桑找不到答案，不过，她还是钻出了帐篷，腿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快走到的时候又后悔了，“我在干什么呀？我能干什么呢？”

一片云遮住了月亮，周围陷入一片漆黑，明明已经快走到帐篷前面了，但感觉像隔了一座山那么遥远，或许永远也走不到了。

“你在这儿干嘛？”

是伊洛。

小桑突然又能看到了，远处的山峰，近处的森林，眼前的少年。

月亮钻出云层，把这一切都照亮了。

“额，我。”小桑回了回神，“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哦，我去练习了，刚回来。”

“啊，那你没遇见塔娜吗？”

“塔娜？没见到啊，她不是跟你在一个帐篷吗？”

“哦，她说她要会……额，她估计也是睡不着，在外面散步呢。”小桑支支吾吾地说道。

“散步？她说要去哪了吗？我可不想碰见她。”

“不想碰见她？为什么？”

“她身上的味儿不好闻，闻了让人心里发毛。”

“就你事儿多，别人巴不得呢。”小桑的心情恢复了常态，“那如果，你觉得她好闻呢？”

“好闻？那我估计会跟着她一起上路，她想去哪我就跟到哪，晚上盖一个羊皮袄，住一个帐篷，听她打呼噜。”

“你才打呼噜呢！”小桑给了他一拳。

“早点回去睡吧，明天就要出发了。”

“那你呢？”

“我去树林里逛逛。”

“太危险了。”

“没事，野兽们都打不过我。”

小桑回到帐篷里，发现娜加醒着，坐在毯子上等她。

“伊洛呢？”

“去林子里瞎逛了。”

“那就好。”

“睡吧。”

两人并排躺在毯子上。

“姐姐，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呀？”

“要讲清楚的话，会很长。”

“没事，反正睡不着。”

“好吧，那我从头讲，在我小时候，有一年我们在勒拿河上游扎营，我贪玩，坐上了停在河边的船，解开了绳索。”

“那很危险啊！”

“现在想想就后怕，但当时只觉得很好玩儿，我坐在船上，随着河水漂流，等我感到害怕的时候，营地早就看不到了，无论我怎么哭喊，都没有人能听到，我自己也控制不了船，就这么一直漂啊漂啊，我就一直哭，哭累了，就睡着了。”

“那部落里的人是怎么找到你的？”

“他们没有找到我，实际上也不可能找得到。我当时睡醒之后，天已经快黑了，船停在了一个河湾里，我用手划水，把船靠近岸边，跳上岸，那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山林，到处都是高大的松树和杉树，我不敢往里面走，但是又很饿，就坐在岸边抹眼泪。然后我就看到了堪达罕，也就是驼鹿，它走过来闻闻我的头发，闻闻我的脸，它好大好高啊，它的头比我整个人都大，四条腿又细又长，就像长了角的帐篷一样，这种想法让我感到很温暖，一点也不害怕了。然后，它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我，像是在邀请我，于是我就跟了上去，它带我回了营地，就是在那里，我见到了白纳查。”

“白纳查？山神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神，但他们肯定和人不一样。”

“听起来有点吓人。”

“我还以为姐姐什么都不怕呢？”

“我胆子很小的。”

“可是说起来，伊洛也和常人不一样呀。姐姐和他在一起，每天都很开心啊！”

“哪有很开心啊，他明明很气人的。”

“你的表情可骗不了人。”

“好了好了，快说白纳查吧。”

“真要说起来，他们和我们的部落差不多，只是人非常少，整个营地只有七八个人，但是无论男女，都长得非常高大，就像树一样。”

“那可能是因为你当时还太小，所以看他们就觉得很高大。”

“不是的，我父亲和尼笃萨满算是比较高的了，但是和白纳查们比，跟小孩子差不多。”

“那就真的很高了，他们的长相是什么样子的？”

“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他们的鼻子非常大，比我的拳头还大。”

“那些堪达罕呢？是他们养的吗？对了，他们对你好吗？”

“他们对我非常好，给我吃的，还给我喝堪达罕的奶，还有一个老奶奶抱着我，哄我睡觉，估计别人看到她的样子会感到害怕，但是我觉得她特别温柔，她的怀抱特别温暖。现在想想，她抱着我，就像我们抱一只小猫那样。”

“这样看来，他们确实和你们很像，你们养驯鹿，他们养堪达罕，也都是在森林里居住。”

“堪达罕和驯鹿可不一样，驯鹿是世上最温顺的生灵了，堪达罕则完全相反，有很多猎人都是被它们踩死的，而且是一击致命。”

“所以，他们确实不是一般人，说他们是神，似乎也不过分。”

“是的。”

“那你后来是怎么回来的呢？”

“是笛特送我回来的，不过我更喜欢他的弟弟笛克，虽然笛特总是想逗我开心，让我站在他手心里，把我放在肩膀上，一路走着，把我送到能望见营地的地方，然后他指了指，让我自己回营地，他自己躲在大树后面看着我往前走，我走几步就回头看他，他就摆摆手让我继续走，后来，部落的人发现了我，抱着我大哭，我再回头看的时候，笛特已经走了，也可能是躲起来了，总之，他不想被人看见。”

“我觉得笛特很好。”

“可是我总怕他一巴掌把我捏碎，嘿嘿，他弟弟笛克就不会给我这种感觉。对了，这个给你。”娜加从怀里掏出骨笛，递给小桑。

“这是，笛子吗？”

“是的，这是笛特给我的，他说他们的族人出生之后，都会得到这样一个笛子，每个笛子发出的声音都不一样，代表了每个人不同的心智。”

“那这笛子对他来说很重要啊！应该不会轻易送人的吧？”

“我当时不懂事，傻乎乎地就接受了，如果当时我像现在这么大的话，我肯定是不会要的。而且这个笛子吹出的声音，人是听不到的，但是驯鹿却能听到，而且会做出反应，我想，堪达罕应该也是能听到的，或许，这就是神和动物们说话的工具。”

“好神奇啊！”

“对了，伊洛说他能听到笛声，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他应该不会说假话，你也给他讲过这些事吗？”

“没有，这些事我只跟家里人说过一些，但是他们都不相信，觉得我在说胡话，还说要请尼笃萨满来帮我跳神，所以我就再也没有跟别人说过了。”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我觉得你会相信我。”

“我相信！”

“谢谢你，姐姐，啊！说出来之后，心里真舒服啊！”

“笛子还你，你要爱惜好啊，别弄丢了。哎，我在说废话，你肯定一直都很爱惜的。”

“笛子交给你，你要去北方，或许能用得上，如果你能见到笛特的话，那就更好了，你就替我把笛子还给他。”

“好吧，如果我没有遇到他的话，我还会把它带回来，还给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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