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涯背着杨雨诗和张狂生抵达黑石城城门之下时,天色已近黄昏,天边的晚霞夹杂着绝望沙漠中无处不在的沙暴,一色视之,宛若天地相连。
杨释早已在城门口等候多时,一同的还有杨雨诗和杨释的父亲杨天放,张狂生的父亲张冬寒以及南宫涯的父亲南宫问心,众人的脸色无不透露着着急却无处使力的躁动。
“唉,不知雨诗他们几人什么时候能回来。”几人之中杨天放最为担心,自家女儿什么脾性,当爹的自然是最清楚,若是遇到什么事,怕是小聪明一堆,反倒害了自己。
“狂生这孩子真是找死,我要是回家不把他吊到我们家祖宅前头那棵树上打上两天两夜我就不姓张!”张冬寒向地上啐了一口。
“杨哥,张哥,真是让你们担心了,听释儿所言,全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想出来的诡计,天天以为自己有点聪明,便胡作非为,想出一大堆坏点子,现在终于遇到了意外,本成想能给他个教训,谁知道却惹出这么大的祸事。”南宫问心也是一副捶胸顿足的样子。
就在几人悔不当初之时,恍然在远处看到了一个人影,背上似乎还背着东西。
“爹。”南宫涯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声音带着一贯的沉稳,“杨伯伯,张伯伯。”
“你个臭小子还知道回来!”南宫问心当即臭骂道。
可是没等他说完,他就依稀看到了儿子身上的累累伤痕,以及背上至今昏迷不醒的杨雨诗和张狂生,还有,最重要的,他没有看到南宫紫婉的身影。
他想继续骂下去,可是张了张嘴,却怎么也骂不出来了。
“怎么回事?”万千愤怒,最终都变成了一句关心。
南宫涯将张狂生和杨雨诗递给了迎上来的众人,在杨释的搀扶下,断断续续地说完了自己整个一天的经历。
从最初只是个游戏,玩闹,到意外碰到了陈龙,再从勉强杀死陈龙后遇到绝情峰的大能。不过他没说再见到南宫紫婉的要求,那是私事儿,没必要说。
如果忽略掉南宫涯身上的伤痕,昏迷的两人,以及寒清门的门派传闻,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奇遇,仙人的大造化。
可是,南宫涯遇到陈龙差点被干掉,张狂生和杨雨诗至今没有醒来的迹象,南宫紫婉更是一去千万里,不知何时才能归来,不管从那个方面来看,更像是一场幸运的灾难。
说完之后,众人看南宫涯身心俱疲,就决定先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先修养几日,约定在明日中午,三大家族的族长和几位长老对陈龙以及那位寒清门绝情峰仙人女子的善后事宜进行讨论。
就这样,南宫涯在父亲南宫问心的搀扶下,步入了南宫家后院,主家所住之地。
南宫家的后院族地与其他家族不同,没有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一样的森严守卫,也没有三丈三的红漆高墙,有的只是一个大院,几棵老树,数十平房相连,外加一方不大的活水池塘,时常倒是有鱼儿嬉戏,配上旁边小花园的花团锦簇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南宫问心坐在屋内主座上,看着南宫涯跪在他面前,一时却不知怎么开口。
责骂一顿吧,显得冷酷无情,毕竟南宫涯此番出行也算是历尽挫折,看着他耷拉着的手臂和满身混杂的血与石灰的伤口,南宫问心是怎么也硬不下心来,不管怎么说,南宫涯都是他唯一的儿子啊!
可是若说安慰一下吧,又显得自己这个家主是非不分,终究,南宫涯是这桩事的导火索,众多事情都是因他而起。
所以,南宫问心一时之间也难以决断。
“父亲。”正当南宫问心不知如何开口之际,南宫涯倒是抬起头,无神的双眼也不知在看那里,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依旧有些沙哑,“我想喝酒了,那种很烈很烈的酒。”
虽然只是这短短的一句话,在南宫问心心里却如同打翻了调料瓶一样,酸的,苦的,辣的一同涌上了心头。
他知道儿子是从来不喝酒的,按照南宫涯的说法,喝酒总是让人难以控制自己,而他特别讨厌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南宫问心自己以前也是不喝酒的。
“小非,”南宫问心招呼着门外的侍从,“你去一号地窖把我珍藏的那几瓶从都城带回来的‘醉心’拿过来,顺便支一个烫酒的炉子。”
“好的,老爷。”
不一会儿,侍从小非就带着两瓶酒和一个泥炉子回来了,替父子两人支上炉子,烫上酒,便默默退回了门外。
此时,南宫问心也是从主座上下来,与南宫涯面对面盘膝而坐。
没等酒烧热乎,南宫涯就一把提起酒壶,如那江湖游侠儿一般,往嘴里狠狠的灌了一大口。
未等酒下肚,南宫涯脸上就出现两抹红晕,打了一个酒嗝。
“爹,今天,我说你听,”南宫涯抬起已是有些不稳的左手指着自己,“行不?”
南宫问心摆弄着小火炉,看着南宫涯微醺的模样,点了点头,似乎想起了当时的自己。
见到南宫问心点头,南宫涯又喝了一口酒,大人一样拍了拍南宫问心的肩膀,笑出了声,“果然除了娘,还是爹你最懂我。”
提到南宫涯的母亲,南宫问心眼中浮现一丝柔情,以及更多别的复杂的情感,却依然盯着跳动的火苗,没有说话。
已然小醉的南宫涯并没有察觉到父亲神情的变化,自顾自地说着话。
“爹,那陈龙是真厉害,他那一挥手,就像你那次带我去看的那个大蜥蜴一样!”
“嘿嘿。”
“不过您儿子我脑子厉害,三下五除二就把他骗住了!”
南宫涯从侧面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爹,这叫智商碾压。你都不知道,那巨石,估计也就比咱这屋子小那么一点点,一下就把他压到下面了!”
“不对,跟您说,您也不懂,你们打架从来不用这一套。”
南宫涯有些意兴阑珊。又说到了仙人女子。
“我顺着那个路啊,使劲跑,使劲跑,使劲跑。”
“爹,我害怕啊,我怕陈龙还有帮手啊,我把他们几个带过来,我得把他们几个带回去,我是他们三哥啊!”
说着说着,南宫涯就哭了起来,又灌了一口酒。
“您都想象不到,那个女的,就是那个仙人,她坐在一个舟上,那舟啊,可大可长了!”
南宫涯把手完全展开,极力想比出来那个舟有多大。
“关键啊,那舟还是飘在空中的,我反正是见过河里的舟,没见过空中飞着的。”
南宫涯说着说着,又想喝酒,可是掂起那个酒壶往嘴里灌的时候,却发现那壶里早就空空如也,他又把酒壶倒过来晃了晃,一滴酒也没流出来。
就像是个被抢了玩具的孩子一样,他一下就把手中的酒壶扔地好远,满脸的不开心。
回过头,他看到了火炉上的另一壶酒,属于父亲南宫问心的酒,便一把拿了过来,扯掉盖子,就往嘴里灌。
边灌边说着,“爹,我那壶没了,你这个借我一下,回头还你。”
南宫问心看了一眼南宫涯,没说话。
南宫涯用袖子抹了一下嘴角的酒液,继续说道:“我去的时候,狂生和雨诗已经在地上了”
“我没有出来,也不敢出来,我知道她比陈龙强得多,我若现身不过是地上多躺了一个人而已。”
“听着听着,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坏事,有仙人看上紫婉的资质了,带她去修仙,我自然是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是,那个女人竟然是寒清门绝情峰人!”
“我知道那是邪派,所以我必须出去,必须救婉丫头,哪怕搭上我也行。”
“可是,我太天真了,我站到他面前,根本不敢看她的双眼,我仿佛感觉到我的四周都有山,好多好多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看她挺看重婉丫头,我就想劝她别去。”
“可是婉丫头她不傻,她也知道那是邪派,去了很大概率会没命的,可是,她若是不去,她知道,我和狂生,雨诗就一定没命了。”
“所以,她去了。”
南宫涯又灌了一口酒,泪水混着鼻涕和酒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爹,我想救他,我真的想救她,可是我办不到,我,办不到啊!”
南宫涯慢慢转成哽咽。
“爹,她说我若是登上那窥天榜,我就能见到婉丫头。”
“可是我也知道,那是窥天榜,我一个边陲小镇的小人物,凭什么去登那窥天榜?”
“嘿嘿。”
“爹,你知道嘛?我以前的心愿是踏上仙路,求几枚仙药,给您老延延寿,娶了婉丫头,生几个大胖小子,咱们一家快快乐乐就行了。”
“什么窥天榜啊,寒清门啊,我真的想都没想过。”
“可是,爹,我必须得登上那个什么窥天榜,我得见到婉丫头,我得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如不......”
他话没说完又开始喝酒,“这酒真不错,是叫‘醉心’吧,味正浓!”
喝着喝着,就倒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侍从小非推门进来,“砰”地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老爷恕罪,奴才该死。”
“什么事。”
“奴才方才查到,那都城的‘醉心’酒被那几个看守地窖的下人用街上的劣等掺水酒给掉包了!”
南宫问心挥了挥手,“行了,我知道了。”
他身为族长家主,又怎么不知道这酒不是‘醉心’呢?
可是他知道,喝酒讲究的是人,不是酒。
想醉的人,便是水,他也能喝得酩酊大醉,三天三夜醒不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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