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文德桥头和静宜

春阿庆如老僧入定，坐在直径不过二十公分的小圆凳上，宝相庄严，夜色的毫光披在他的身上，给人以说不出来的神圣，但佛子庙永远忙忙碌碌，没人哪怕多看他一眼。

约摸一个小时的时间，他的摊位上看得人居多，没有一个人下手，但他不在乎，既然这些人不识货，他带走也无妨，说起来又没有什么损失。

又过了二十分钟，一对手牵手的小情侣，来到春阿庆的摊位，女的说：“老板，你肯定能出翠吗？”

“如假包换，不出可以退钱！”春阿庆睁开眼淡淡地说。

男的说：“是不是任选一个都行？”

“可以，你将是我今天的第一个顾客，恭喜你，已经获得了额外的优惠，假如开出来的翠石你不满意，享有调换一次的机会，另外还有半价选购第二枚的优惠。”

“好，给你钱。小媛，你手气比我好，你来选！”包翠什么的不过是做生意的噱头，那是当不得真的，解释权在奸商手里。男的并不在乎，他只在乎他的小媛，一路走来一路看，这摊位最贵，贵有贵的道理，最贵的才有最足的诚意。

女的小媛选好了一块长得比较可爱的原石。春阿庆收了钱，朝里面指了指，示意那里有解石机，一般原石可以免费初解，各摊位也是缴足了费用的。

男的带着女的一脸幸福去解石。

卢姓青年惊讶三百块还真的有人买，这就回本三百了？他看看春阿庆，又把自己的石头摆了摆造型，直到自己觉得舒服一点，才拍拍手坐下。

后场传来一声惊呼，有人喊着出翠了。卢姓青年一溜烟跑过去，一般来说他们手上的货色出翠还是值得炫耀的，再出一个油种冰种是可以吹嘘一年，这样的广告效应对应的是收入增加。

出翠是必然的，不然他这个人族的希望脸往哪里搁，所以春阿庆淡定如老狗，坐在圆凳上看不出有多兴奋。

男的牵着女的手，回到春阿庆的摊位前，说道：“老板，你刚才说的半价优惠算不算数？”男的很激动，他可以不在乎一百五十块钱，但他更在乎幸运的优惠，幸运本稀有，哪里得常春。

“当然算数，你可以再选一枚，这是我的承诺！”春阿庆再次睁开眼，却仍然盘膝而坐没有动。

这次男的自己选了一个比较大的毛料原石，丢下纸币，左臂抱着石头，右手牵着女的，跑向解石机。

有人聚拢过来，有人跑去看解石现场。但仍然没人下手，他们在观望，没人相信自己也有这个手气。有个看上去稍微有点精明的黑T恤汉子拿了一枚原石，往面前靠了靠，他看好这块石头，但没有下决心，三百也是钱，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丢在水里没响哪个也不愿意，但是如果第二块再出翠的话，这个小小的风险还是值得冒一冒的。

一声惊呼传过来，甚至余音还没有平息，黑T恤汉子抱起石头，丢下三张红皮，飞也似的朝解石机狂奔，他已经迫不及待，他相信这里的好运还没有走完。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有反应快的，立即选起了石头，这家的石头有搞头。春阿庆只是默默地收钱，他的手笔自然心里有数，解石的结果是必然的，他的神色可以波澜不惊，旁边的小青年看着他咂摸着滋味，愣是没整明白。

今天每一个光顾摊位的都是幸运儿。

随着又一声惊呼传来，那些犹豫不决的人一下子不淡定了，挤到摊位前拿个顺眼的石头，丢下钱就跑。其中有一两个企图浑水摸鱼的，春阿庆只是朝他一瞪眼，吆喝一句，便立马秒怂，乖乖缴钱走人。

听着一声又一声的惊呼传来，卢姓青年已经麻木了，他并不是弱智，也不是情商低。这里面的奥妙他还没有捋清，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判断。

“兄弟，余下的你不要卖了，兑给我吧，放心，钱我一分不少你！”

春阿庆像看制杖一样看他，这个人脑袋真大，太贪心了，一个人就想吞下这么多肥肉，想钱想疯了吗？

“兄弟，你看行不，要不我加钱？”

“我要是你，就抓紧时间选一块两块看上去品相不错的，这个我没意见，你想多吃多占，看人家愿意不？”春阿庆努努嘴，卢姓青年好像恍然大悟，特么这些不要碧莲的强盗，眼睛都绿了，他看看没什么办法，只好也加入抢购大军。

高价值的宝石玉器翡翠，还有那个逗比的克拉钻石，在阿庆看来纯粹是奸商们集体炒作出来的坑钱货，除了可以用来装逼炫耀，完全没有实用意义，这玩意他是想多少就有多少。

做一块巴掌大的宝石，真心比包一碗鲜肉荠菜水饺更容易。比如自己做出来的肉肯定是不敢吃的，谁知道吃下肚子会不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他也不想去验证。

仅仅不过三十分钟，春阿庆的石头已经卖完。一旦开动起来，一百多块石头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些游客就像疯了似的，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他收好钱币，卷起广告牌归还了圆凳，摊位上没东西卖，坐那里老神在在也不合适，只是因为大半的石头还没有解开，他的承诺还在，也不适合离开。

虽然他知道每块石头都没有问题，但做事的态度不是那样的，别人也看不见石头里的翠，没解开以前，并不安心。

倒是那些解开原石的，看到手里初解出来的翡翠，没有不暗道一声侥幸，虽然内心激动的要死，但还是悄眯眯溜了。这个事件本来就透露着古怪，一时还想不明白，得找个行家问问。

赌石本来就是比较小众的娱乐，那种一刀天堂，一刀地狱的事件大多数时间是不会出现的。赌石也是有钱人的游戏，普罗大众也不大可能接触的到，他们能够触碰的，不过是那些无伤大雅的娱乐活动。

像今晚这样里里外外透着诡异的事件，平常根本是见不到。能够基本捋清其间来龙去脉的，只有一个卢姓青年，他手握两只鸡蛋大小透着绿光的翠石，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开始怀疑事件的真实性，一堆原石瞎猫碰见死耗子撞大运出翠不奇怪，但块块出翠，姓陈的老货早就发财了。

佛子庙的赌石摊位只是这个地区的沧海一粟，根本没什么影响力，即便是这样，根本也起不了浪花。这里的小吃是全国有名的，在佛子庙白天或者夜市你可以找到各地的特色小吃，没有找不到，只有想不到，这个时间夜生活刚刚开始。

春阿庆一个人坐在文德桥头，这里游人如织却灯光不显，很适合他这样的小透明。他也不算吃货，空气里的味道也不能勾起他的食欲，尽管只是早八点时吃了一碗鲜肉荠菜大馄饨，他没觉得饿。

手拉手的情侣很多，文德桥下坐满双双对对的画舫也悠然而过，阿庆有点羡慕。

他卖出的石头已经解完，每一个拿到石头的顾客都满意而归，这些人只是分享了他给与的幸运，和他再也没有瓜葛。自从有了这门手艺，想必他春阿庆再也饿不死了！

几个女孩从前面蹦蹦跳跳过去，仿佛玩的好兴奋的样子。春阿庆看见和静宜那个妞落在后面，亦步亦趋的样子好像有什么心思。不管怎样见到熟人他好开心，然后喊道：“和静宜！”

和静宜有些疑惑，在宁国府她没有多少熟人，知道她名字的男孩更不多。春阿庆手里拎着黑石吊坠，这是他们相认的信物，向她的方向走去。和静宜没有认出他，但认出那个黑石吊坠。

“我是阿庆！很高兴见到你。”

几个女孩看着和静宜，也看看春阿庆。和静宜心想，原来那人长的是这个模样吗？“见到你我也很高兴，晚上好！”

“谢谢，上次见到你，也没送你说得过去的见面礼，太失礼了！”然后春阿庆从怀里掏出一块有花纹的玉壁，玉璧一面有几株绿色的兰草，一只歪着脑袋看蚱蜢的锦鸡，另一面是树叶上的蝉，树叶上有水珠，蝉翼上也有水珠，圆孔对边有一汪弯月，月下还有静宜两个阴刻的篆字。

和静宜收起玉璧，她想说那个钥匙扣就很好，但手上的玉璧看起来更令人心生欢喜。

阿庆有点害羞，他很少和人特别是女孩子闲聊，尬聊几句之后，也不知道该说些啥，他想问和静宜为何到这里来，这句话很傻，终于没说出口，最后挠挠头只得说了一声：“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再见！”

他真的不想走，不想说再见的，这样患得患失的时候，天上飞来一片云彩，遮挡了月光撒下阴影，他在阴影里隐去身形，光翼展开，真的得走了。

和静宜上前一步，伸手想触碰眼前的光芒，哪怕只是一秒就好，但光芒从她的手心里离开，撒向天空，直到消失不见，那人会飞吗？

几个女孩围过来，也顺着和静宜的眼光看向天空，但灯光映衬的幽暗天空什么也看不到。

谁看见刚才那个男孩哪里去了？本来想恶趣和静宜的众女孩有点错愕，这个是变魔术吗？女孩们不甘心，四下找了半天，最后相互摇摇头，示意什么也没有发现。大家一起看向和静宜。

和静宜两手一摊，“看我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们不是都看见了吗。”

“但是，有个男生和你说话，现在突然不见了，你说这个正常吗？”有个女孩反问道。

“我也认为不正常，但是事实就摆在你们眼前，你们看不见人，怪我有什么用，难道我比你们多一只眼？”和静宜冷笑道。这些中二女孩其实是不好糊弄的，不理她们就没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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