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阿辉的坟墓

雨季，总是绵长而使人厌烦的。

自从那次事故发生，已经过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叶峰站在空无一人的空旷墓地，撑着一把黑色雨伞，带着黑色手套，面无表情，平静地看着自己儿子的墓碑，上面的几行字早已写在了他的心里——叶辉之墓。

“叶先生……”

叶峰转过头，看见了那个男人，他刚从附近一辆黑色轿车下来，身后还跟着几名随从，一干人西装笔挺，面貌严峻。 “董事长，没想到您今天特意过来。”叶峰与那位所谓的董事长握了手。

“来看看阿辉。叶先生近来可好？”白发满头的董事长操着沙哑的声线与叶峰客套，顺势转向了叶辉的墓碑，身后的随从赶紧拿伞跟了过去。

“乏善可陈吧。”叶辉没有多说什么。

“代我向您的夫人跟女儿问好她们也还好？”董事长叹了口气，转头对身后的随从使了眼色，除了拿伞的那位，其他人都退回了墓地外。

“叶夜前不久才开始上幼儿园，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叶峰苦笑了一下，“她妈妈平时就是太宠她。”

“孩子总得学会独立的。”董事长咳嗽了一下，“阿辉的事，我很抱歉。失去阿辉我们所有人都不好受，尤其是我，我是看着他长大的。”

叶峰没说话，摆着那张扑克脸，眼神更空洞了些。

“那件事后，公司反思了自身的制度，尤其是导师考核的部分，再也不容许那种半吊子存在了。”董事长的食指有节奏地敲打着自己的大腿，“实际上，我们完全没料到阿辉会碰上那种敌人。”

“她叫莉莉，对吧？”叶峰将目光从墓碑上移开，合上眼，深呼吸。

“嗯，莉莉。”

“公司之后有针对她的特殊专案吗？”

“前后派出四批暗杀小队，均告失败。”董事长朝身后的随从点了点头，黑衣人便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档案袋，交到董事长手上。“现在的年轻员工全是些废物。换作叶先生年轻时，对付这种目标根本不在话下。”

“人都会老的，董事。”叶峰摇摇头，“能够一次对付四名猎魔人的魔女，即使是我年轻时也鲜少遇见。”

“那个莉莉，到底得拥有多么强悍的身体能力？”董事长不解地问道。

“我想，不是这样。”叶峰打断了董事长的话，“敌在明处，我在暗处，以明制暗多达四次，这绝不止是侥幸的问题。”

“什么意思？”

“在莉莉眼里，或许我们从来就不在暗处。换言之，她能提前得知我们的一举一动，因而每次都能有所防备。”叶峰倒吸了一口冷气，“恐怕不是一副强壮的身体能做的到的。”

“内鬼吗？”董事长托了一下眼镜，上面沾了一两点雨滴。“每年都在做测谎，还是逃不过这种状况啊。” “不管怎么说，都做到这种程度了。”叶峰终于是转过身去，面对着董事长，“说明她一开始就是以三叶公司作为目标，包括暗杀三位元老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的确，那三位元老的死就是导火线。”董事长沉思片刻，点点头，“既然对方对我公司抱持着如此强烈的敌意，假如现在不未雨绸缪，恐怕十年内她会成为整个公司，不，乃至整个世界最大的威胁。”

叶峰与董事长面面相觑，他们彼此的观点好像在沉默中达成了共识。董事长轻轻拍打着档案袋，叶峰则在等他开口。 “在这种紧要关头，公司也不需要有什么保留了。”董事长十分慎重地将档案袋递给叶峰，表情严峻。

“这是？”叶峰接过笨重的档案袋，上下翻看了一下。

“十年前启动的零计划。”董事长意味深长地说道，“旨在通过基因编辑，药物手段及其他人为干预，培育出具备潜质的超级人类。”

“基因编辑婴儿？”

“是的，天生具备完美身体机能的改造人——「零号」。”董事长的声音沉着镇定，看得出颇具自信，“这可是汇聚公司上下心血的杰出之作，是我们三叶最后的王牌了。”

“王牌？”叶峰抬起头，显然有些不敢置信。

“「零号」现在已经八岁了，跟你家的夜夜差不多大。”董事长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这家伙自打摇篮起就摸着枪睡觉，三岁就开始训练他使用武器，优秀的苗子。”

“从一个父亲的角度看，还真是没什么人性。”叶峰从口袋中取出一包烟，叼了一根出来，摆弄着他的打火机，好一会也打不出火，直到董事长挪到风口上替他挡风，才成功把烟点着。

“请务必把他当成兵器，而不是普通人，叶先生。”董事长拒绝了叶峰递过来的烟，自顾自地往下说，“之前「零号」一直待在三叶的魔鬼训练营里，我想，到了这个年龄也该为他找一位合适的导师了。”

“导师啊。”叶峰吐了一口烟，“有人选了吗？”

“我猜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叶先生。”董事长微微一笑，拍了拍叶峰的肩膀。

叶峰听完董事长的安排后，差点把烟吐出来。

“我？”叶峰将烟夹在手指间，“我根本就没见过他。”

“他是我见过最有潜质的孩子，论天赋完全不输给年轻时的你。”董事长转过身去，背着手，逐字逐句说道：“他，是可以成为接班人的人选。”

“我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胜任。”叶峰看着董事长的背影，自嘲道“你看，我连自己的儿子都教育不好。”

“叶先生，为了公司和人类社会的未来，你也不愿意接下这份重任吗？”董事长转过身，快步靠近叶峰，“别忘了那个魔女莉莉还在虎视眈眈着寻找机会， 眼下已经没有什么能用的手段，这你我都是清楚的！”

两人的对话再次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叶峰将烟头踩在脚下，低着头，看着雨水不断打在一坑一坑的水洼里，烂在雨中的花瓣边上，叶辉的墓碑，在雨中闪烁着哑光色的光泽，上面的镌刻字体平静而沉着，这一位少年的归宿。

“明白了。”叶峰将档案袋塞进自己的黑色风衣里。董事长如释重负，抹了额角的泔水，安心地说道；“叶先生，公司是绝对不会忘记你的贡献的。”

“只不过，还有件事。”叶峰摸了一下自己的络腮胡，“这个「零号」有名字吗？”

“名字？”这个问题让董事长摸不着头脑，“没有，我们只给代号。”

“那我可以给他取个名字吗？”

董事长笑了，“这是你的自由，叶先生。”

“嗯，零啊。”叶峰顶着腮帮思考半天。

“我们家族是叶姓，他又是零号，干脆叫他叶铃，取个谐音。”

“你觉得合适就没问题，我先告辞了…..”说完后董事长便扬长而去。

望着文件档案上那副稚嫩的面孔，叶峰不由得思绪翩翩，忍不住回忆起了自己儿子孩提时的模样。此时此刻的叶峰在心底决定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自己的女儿叶夜加入三叶。

如果叶家非要有个接班人的话，眼下这位少年也并非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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