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安宁生活的结束

广袤无垠的起源大陆，里面生活着无数的生物，小有灰尘般的飘风蚁，大有如山峦般横断河流的客刃巨龙，平凡有一首四肢的人类，诡异有云团状的无意识生物冥陶。

包围着起源大陆的无尽海洋，里面生活着更多更可怕的生物。在这里，人类从来都不是占据绝对优势的生物，当他们生存、发展，走出山脉环绕的峦域，便遭到了起源大陆神奇生物的迎头痛击，从此只得龟缩在小小的峦域之中，苟延残喘，被起源大陆的生物随意掠夺、屠戮。

后来，人类的传奇金沐道创立了修法一途，立天门教，修炼精神，以精神力反诸现实，以术法进行攻击，极大增强了人类的战斗力，使得人类可以与普通的猛兽交战，守住自己的生存空间。

但人类依然被压迫在峦域之中，一旦走出峦域的山口，不出五十千米，就会来到客刃巨龙“达罗”的领地，大密林。

创立天门教后，金沐道曾与达罗一战，被达罗重创，退回峦域，人类领地受到侵占。

二十年后，金沐道的儿子金制胜与达罗大战三天三夜，力竭而亡，达罗也退出峦域。归还人类部分领地。

又二十年后，金制胜的大弟子姬暗夜偷袭达罗失败，身死。

又二十年后，姬暗夜的大弟子郭玉率领门下弟子十二人，与达罗激战，身死，人类再次退回峦域，并赔偿黄金无数。

又二十年后，天才医师乌塞创立魔药学，以魔药锻造自身、消除病痛、克敌制胜，他创立魔药堂后也像前人一样走出峦域，五天后，也像前人一样重伤而归。

如今，距离乌塞挑战达罗已经过去了两百年，一代接一代的天才踏着他的足迹走出峦域，与百米长的巨龙战斗，却总是无功而返。达罗就像一座高山，横亘在人类前进的道路上。

也正是由于无法走出峦域，人类的数量越来越多，土地也越来越珍贵，人们的生活越来越拥挤。

周玉指的情况也是如此，他的砖瓦房坐落于峦域池沼区，占地面积只有二十平方米，换句话说，一个边长不到五米的正方形。

但是这个房子分四层，内部三层，房顶上一层。房子外面有一条窄窄的楼梯直通房顶，上面是他平时修行术法的地方。屋内用木板、扶梯隔成三层，第一层是基本的活动空间，桌椅板凳都在这里，第二层的面积为十平米，是一张大床，大床一半的面积安放着书柜，里面有书籍和少数炼制后的魔药，第三层是杂物间和食品储藏室。没有厨房，因为每个区都有大食堂，一日三餐都可以去大食堂。

作为一名修法者，周玉指还可以在自己的房子后侧拥有一个二十平米的花园，也是砖瓦围墙，上面是铁质栏杆，用来种植魔药。

得益于乌塞的慷慨，如今的魔药种子和魔药种植学书籍普及广泛，很多修法者都是术法与魔药双修。

和往常一样，周玉指上午在本区的天门教分教中活动了一番，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任务，又去魔药堂分堂坐堂，救治了几个病人，领取自己应得的奖励，最后去大食堂吃午餐，再回到自己家。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六年，周玉指也已经二十五岁了，生活就像一潭死水，他作为修法者，除了生活的方式比普通人稍多，皮肤比普通人稍好以外，并没有什么差别。

只有每年的祭祀日，才会血脉沸腾起来。

祭祀日，祭祀的并非神仙，也不是始祖，而是曾经在与达罗的战斗中或身死或重伤的勇士。祭祀殿的灵牌摆满了一面墙，最显眼位置摆放的，便是第一个敢于和达罗正面斗争的修法开创者金沐道，祭祀日正是设立在他出峦域的那一天。

每年的祭祀日，祭祀殿的祭司都会捧着厚厚的圣书，向众人讲述当初这些英雄对战达罗巨龙的故事，回溯人类历史的屈辱，激励他们继续向前，最后在广场上扎起达罗的草龙并烧毁。设立祭祀日的目的，便是激励这些年轻人，奋勇争先，希望有一天能出现击败达罗的英雄，扩大人类的生存空间。

至于祭祀日到底有没有效果，峦域北部的情况周玉指不清楚，但至少在南部，达罗的威胁已经不再那么紧迫，随着控制生育的实行，土地的紧张也逐渐缓解，很多人只是在祭祀日那一天群情激愤一下，第二天便又回归原来的生活。

周玉指也是如此，他的天资不高，不会被特地培养成日后与达罗交战的时代之子，但是实力也不低，在这个池沼区中可以活的很滋润，根据在通天塔中的试炼经验，周玉指对自己的实力有了比较清晰的定位，除了天门教分教、魔药堂分堂、祭祀殿分殿的高层管理，池沼区很少有修法者是自己的对手。

在池沼区，他完全不用理会北方的血雨腥风，深仇大恨，生活单调但却平安舒适。今天也是如此，他回到家后，中午休息片刻，下午便开始坐在屋顶上修行。

修行不过是每日功课，周玉指真正想要的是在通天塔试炼中得到更好的成绩，然后申请额外的土地面积，扩充自己的魔药园。

然而一成不变的生活很快就被打破了。

池沼区的魔药堂分堂主亲自来到他家。

周玉指匆忙下楼，整理了一番衣着，问道：“堂主有什么事情吗？”

“唉，”堂主叹了口气，银灰色的头发在空中飞舞，“我是来收魔药的。”

“收魔药？”周玉指感到不解与不满，“魔药种子都是我合法获取的，种出来的魔药按规矩应该是我的私人财产，为什么要收取？”

堂主又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想，但我收魔药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收集贡品。”

“贡品？魔药堂总堂要的？”周玉指更加不解。

魔药堂总堂拥有千层魔塔，是将一座山峰镂空后打造的，可以最大限度地利用土地种植魔药，理论上根本不会缺魔药。

堂主苦涩地说道：“不是魔药堂要的，而是外面要的贡品。”

“外面？”

“没错，客刃巨龙达罗联合一只墨珠攻入了峦域，三教求和，达罗要求我们献出贡品他才会退出，数量如此巨大的贡品三教总部根本拿不出来，所以只能从我们这里取，特别是以前没有受过战火屠戮的南方。”堂主说道。

周玉指愣住了。他原本以为北方的战争和自己没有关系，自己只是一个修法颇有天赋、对魔药颇有兴趣的修法者，经营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谁知道转眼之间，战争就和自己有了联系。

他没有办法反抗，只能看着修为深不可测的堂主带来的人打开院门，进入园中，用半圆铲、游标刀等专业工具将自己精心培育的各种魔药或连根拔起或采集果实精华。

“堂主……”周玉指的喉咙发涩。

堂主摇了摇头：“我也没办法，作为补偿，我们会多给你一些魔药种子的，这次采集你园中一半的魔药，以后每个月，都要采集你园中成书魔药的三分之一。花架上的魔药，暂时可以保留。”

“达罗凭什么这么霸道？”周玉指忍不住咆哮起来。

“因为，达罗有一双十二米长的巨牙。”堂主幽幽地叹了口气，带着虽然满载而归但同样愁眉苦脸的魔药采集人回去了，其中一人还向周玉指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他指的当然不是达罗的十二米长巨牙，而是达罗的实力。

达罗有实力，他就可以按他所想的压榨弱者，也就是人类。

人类可以问“凭什么”，可以为“为什么”，但人类如果不努力变强，那就永远只能停留在“问”上面。

堂主走了，魔药园中也一片狼藉，许多土地被翻起，留下一个个坑洞，那是原本魔药的根系所在，有的魔药被割走了果实、花朵、或者某段茎叶，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剩下的一半或成熟或不成熟的魔药在温暖的春风中摆动，花叶碰撞，发出萧瑟的哀告。

周玉指蹲下身子，满怀心痛地抚摸着一株棱镜花。棱镜花是伴生植物，分雌雄，一生都是一雄一雌伴生，他园中也有一对，原本是打算用来观赏的，根本没想着入药。

雄花刚才被挖走了，雌花还没有成熟，被留了下来。这株棱镜花因为伴侣被挖，似乎仅仅是一瞬间，花茎就消瘦了不少，在风中摇晃，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去。

“你等着，我这就把你移走。”周玉指心疼地说道，随后立刻取出一个花盆，将雌棱镜花移栽到花盆中，垫上肥料，移动到魔药园紧贴房子建立的花架上，处于花棚遮盖之下，受到特殊的照顾。

如果不特殊照顾的话，这株雌花很快就会因为悲伤而死。

棱镜花的移植非常困难，她的花茎刚出地面的部分向四方生长四片狭长的绿叶，贴在地面，移植时如果稍不小心就会将绿叶折断，半圆铲这种暴力的工具当然不能使用了，只能用圆环刀，从绿叶下方贴过去，然后向下挖出根系。

移植后的棱镜花，四片绿叶笔直地向四方延伸，搭到花盆边缘，透明的花瓣折射着阳光，雍容华贵，只是精神低迷。

它的状态，正折射出绝大多数人类的精神状态。

“该给你取个名字了，”周玉指从屋中取出一张硬纸卡，写上名字后插在花盆中，“就叫你‘念语’吧，思念的语言，既是对你被抓走的伴侣的思念，也是对南方以前安宁生活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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