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仍是烈酒

西城。

永巷。

在长安城，这里穷人的天堂，也是唯一可以生存的蜗居。

阴暗、潮湿、脏乱、拥挤的永巷，住着一群衣不遮体，朝不保夕的人。

封云就在这里生活了十年。

没有家、没有屋子，有的只是一个茅草搭建的窝棚。

在风雨中摇曳的窝棚早已散架，几块烂木板搭建的床，也已腐朽不堪。

生活的拮据没有让封云放弃活着的希望，封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着？

只是冥冥之中，感觉自己心中仍有一团火在燃烧，那是希望之火，是希望的种子。

燃烧的希望在灼烧着封云的心，似烈酒入喉。

活着总不是错，活着才有希望。

希望终于出现，在雨夜，在封云痛苦煎熬的瞬间。

闪电的光芒，照亮了天地，也照亮了封云的心。

封云突然看到大雨中的阿七，还有阿七背后的那把剑。

那是自己的剑，噬魂剑。

阔别十年，噬魂剑终于回到眼前。

封云看到阿七凝视自己的眼神，充满期盼和信任。

信心源自于信任。

是朋友的信任，也是噬魂的信任。

可是，自己应该用哪只手，去握紧阿七抛来的噬魂剑？

封云在犹豫。

看着自己左手，此时的左手只剩下一根拇指。

一根拇指怎能握住一把剑？

还有右手。

右手同样可以拿剑，别人可以，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阿七已经慢慢拔出噬魂剑，雪一样的光芒在雨夜中，仿佛又一次突然的闪电。

剑光，突然而起，穿越滂沱的大雨。

雪亮的剑光承受着雨水的冲击，洗刷着鲜血的痕迹。

焕然一新的噬魂剑再一次回到封云的手中。

不同是，是右手不是左手。

右手同样可以舞动噬魂剑，同样可以战胜对手。

因为信心已被唤醒，噬魂已经回归。

......

午夜仍有酒馆。

炭火未息，余温仍在。

窗外的雨，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这是一场很大的雨。

风声、雨声、闪电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末日降临。

一盏孤灯，两个人。

一桌简单的菜，两坛满满的烧刀子。

依然是最烈的酒。

两个人此刻都需要酒。

大碗大碗的喝酒，痛快淋漓，喝下的仿佛已不是酒。

不是酒是什么？

是喜悦，是伤感，是庆幸，是......

“这十年，你一直在这里？”阿七放下空空的酒碗，注视着憔悴的封云。

封云点头道：“是。”

阿七道：“为什么？”

封云沉默片刻，说道：“十年前，从洞天山回来后，我.......我就得到了家族的消息。”

阿七道：“什么消息？”

“我......我被家族......除名了。”封云的眼圈突然有些发红。

家族的荣耀多少年来一直跟随着封云，作为左手家族的一员，封云曾经无比的自豪。

可是……

“除名？”阿七不解。

封云点头道：“是，我被家族从族谱上划掉了名字，从那一刻起，我将变成外姓人，不再是封氏家族的人。”

阿七不解道：“为什么？”

封云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左手，道：“因为......我失去了左手。”

阿七道：“失去几根手指又能怎样？”

封云道：“失去几根手指没什么？重要的是，我失去的是封氏家族最引以为傲的左手。封氏家族在江湖中一直神秘存在，但却从未没落过，家族里从不缺高手，从不缺有潜力的年轻后辈。家族族长告诉我爹，经过家族众多长老共同商议，一致决定将我从家族中除名。”

阿七道：“就因为你失去左手的几根手指？”

封云道：“不仅如此，家族内的长老们认为，我失去左手一方面是丢了封氏家族的脸面，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失去左手以后，并没有自杀以谢罪。”

阿七惊讶道：“自杀？谢罪？”

封云点头道：“是。”

阿七道：“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

封云道：“这是封氏家族几百年来的族规，失去了左手，要么死在对手的手中，要么自杀以谢罪。”

阿七沉默，无语，端起酒碗再次一饮而尽。

两人良久的沉默之后。

封云继续道：“我没有死，我也不想死，我也不知道我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此刻我已想清楚，我要找回曾经的自己，我要证明我的右手一样可以用剑，封氏家族不仅能用左手武功，右手也一样。”

阿七注视着封云 ，突然端起酒碗，说道：“我陪你一起。”

封云激动的注视着阿七，也端起酒碗道：“我们一起。”

为友情而举杯，为友情而喝下烈酒。

真挚的友情，就体现在两个人同甘苦共患难的情感中，也涵盖在此时这碗一饮而尽的烈酒中。

雨，逐渐减弱。

人，逐渐清醒。

痛苦、磨难、坎坷、挫折总有过去的一日.

就好似黎明的曙光，总有来临的时刻。

“这十年，你怎样？”封云注视着成熟很多的阿七。

阿七道：“我很好，活的很充实。”

封云道：“一直在普禅寺？”

阿七点头道：“嗯，就如当年慕容正山所言一样，是我自己走进了参禅地室。常伴青灯古佛，聆听燃灯祖师的教诲，让我学到了很多，也让我领悟了很多道理。”

封云道：“那你为什么突然出来？”

阿七道：“一个月前，参禅地室又走进一个人。”

封云道:“什么人？”

阿七摇头道:“不知道，不认识。但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封云道:“哪里奇怪？”

阿七道:“我也说不清楚，我第一眼见到这个人就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奇怪感觉。他是个刀疤脸，用头发挡住了绝大部分脸，他的脸很恐怖。”

封云道：“就是他告诉你，我的事？”

阿七点头道：“嗯，不错。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走进参禅地室。但他告诉了我两件事，让我不得不走出参禅地室。”

封云道：“哪两件事？”

阿七道：“第一件就是你的事，他说你卖掉了你的剑，我知道，你出了事。”

封云道:“我卖剑的事他怎会知晓？”

阿七笑道:“也许你成了名人，名人的剑流落在江湖上，他自然知晓。”

封云苦笑道:“我没那么有名。关键是，我卖剑的事情是十年前的事，他为什么会在十年后的某一天才说出来？”

阿七道:“可能是因为他十年后才来到参禅地室。不过这个刀疤脸之所以奇怪，不仅是因为他的行为举止，还因为他手上有一把刀。”

“刀？”

封云疑惑的注视着阿七道：“刀有何奇怪？”

阿七摇头道：“他的刀很特殊，我可以肯定在江湖上，他的刀是独一无二的。”

“很特殊？”

封云疑惑道：“你的刀岂不是更加独一无二。”

“不一样。”

阿七摇头道：“我的刀的确独一无二，但刀疤脸的刀，却不一样。”

封云道：“为什么这么说？”

阿七神秘的注视着封云道：“刀疤脸的刀，一面很正常，和你的噬魂一样闪闪发光。可是，另一面却截然不同，另一面的刀身是黑色，很恐怖。而且，黑色的刀身上还有很多不规则的倒钩刺。”

“倒钩刺？”

封云疑惑道：“一把刀的刀身上会有倒钩刺？”

阿七点头道：“不错，这些倒钩刺，才是这把刀最恐怖的特点。如果这把刀刺进人的身体，随后，再慢慢向外抽动，同时，被刺的人此时还没有咽气，那这个人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会是什么样的痛苦？”

封云在阿七的描述过程中，感到自己的后背有些发麻，沉声道：“那会是一种极为残忍的杀人手法，被刺的人会有一种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痛苦。”

阿七点头道：“人还有知觉，还有疼痛的神经。但是，被刺的人却已经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他能听到自己的肠子被那些倒钩刺勾破的声音，他会感觉到自己的心肺被那些倒钩刺勾出身体的瞬间。”

封云道：“这种杀人手法的确很残忍，能使用这样武器的人，也一定是个极度残忍的人。”

阿七道：“不错，我也是这样想。我现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告诉我关于你的消息。但可以肯定，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如果这个人真的只是一个看破红尘而去苦修的人，那一定是武林之福。”

封云突然很紧张的盯着阿七道：“可如果这个人是我们的敌人，那一定是最恐怖的敌人。”

阿七点头道：“不错，我也是这样想。可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倒是真的很想领教一下他的那把奇怪的刀。”

封云道：“他知道你很多事？”

阿七道：“看不出来他能知道多少，但他却知道的你的事。如果他的消息不是来自于江湖传说，那么，他就一定在你的身上下了一番功夫，随后，又特意去告诉我，你在长安城的事。”

封云疑惑道：“看来我们还得对这个刀疤脸做一些更深入的了解。”

阿七点头道：“不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刀疤脸不是敌人最好，如果真的是敌人，我们需要准备。”

两坛烈酒已经喝下了大半，然而，两人的酒兴似乎才刚刚开始。

封云喝下一碗酒后，道：“刀疤脸跟你说两件事，第二件呢？”

阿七放下酒碗道：“第二件，就是燕子簿的事。”

“燕子簿？”封云很惊讶，真的很惊讶。

惊讶的程度，就和阿七刚刚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一样，极度的不可思议。

封云惊讶的看着阿七道：“燕子簿岂不是......”

封云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知道，那样会深深刺痛阿七的心。

阿七重重的点了点头，继续道：“我知道，燕子簿.......在........在她的身上，已经和她一起，掉入断魂谷。”

封云道：“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这件事，所以我觉得这个消息突然出现，一定有古怪。”

阿七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可不论是否有古怪，我都要查清楚。”

封云道:“为什么？”

阿七道:“因为燕子簿的消息一出，无论真假，都会引起江湖的震动。新月教对武林的野心从未解除，来找你之前，我就发现新月教的吸血老魔已经在关中出现。”

“吸血老魔？”封云很奇怪，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嗯。”阿七点头道:“吸血老魔和当年的洞天老魔一样，都是新月教的四大护法之一。”

封云道:“发生了什么事？”

阿七道:“吸血老魔在关中已经杀了很多人，手法残忍。”

封云道:“什么手法？”

阿七道:“食人心。”

“什么？”封云惊讶道:“难道他是妖怪不成？”

“那倒不至于。”阿七道:“是因为吸血老魔修炼的是一种邪功。”

封云道:“是什么？”

阿七道:“万骷狂魔手。”

封云道:“这是什么功夫？”

阿七道:“这种邪功十分恐怖，但他需要不断吸食别人的内力，才能不断补充邪功所带来的弊端，也需要用食人心的方法才能固本培元。在长安西北的无名小镇他已经杀了很多人，都是来往于长安的武林人士。还有，在藏剑山庄他杀了花万龙，方法都是如出一辙。”

封云道:“看来我们有事要做了。”

阿七道:“不错，我们一定要找到吸血老魔，除掉他。”

曙光来临。

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阿七道:“楚恋依怎样？”

封云道：“她还好。”

阿七道:“她在哪里？”

封云道:“还记得我们和楚恋依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

阿七当然记得，

十年前那个雨夜。

雨，好似昨夜的雨一样大。

记得楚恋依突然的出现，也记得……

阿七不敢再想，因为回忆除了甜蜜，更多记忆犹新的只有痛苦。

敬请期待下一章

沧桑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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