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重回赛塔德

“恭喜，艾里斯。上午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你脑波已基本稳定。”杜克医师满脸微笑，却隐藏不住公式化的应付表情，语调平淡地说：“我已经和查尔斯上尉联系过了，你可以随时去弗明德市探索者分部，他们会安排你返回赛塔德。或者，你想回家先休息几天？”

“我想现在去探索者分部。”艾里斯心急如焚，面上毫无表情。

“那好。探索者分部不远，你自己找辆出租车去吧。再……哦，医生不能说再见，那就祝你好运吧，艾里斯。”

“谢谢，杜克医师。”

艾里斯回11号病房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一套深灰的卫衣，有两个大大的口袋和兜帽，由纳米材料制成，衣料表面光滑柔腻。这是探索者分部上次和个人终端一起送过来的。

他搭乘电梯下到医院的大堂，穿过拥挤的人流来到大门口。外面蓝色玻璃罩住的街道上，车流如织，一片繁忙。艾里斯停在医院门口，有些茫然，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

“先生，有什么能帮你的吗？”一台半人高的圆筒机器人轻盈地滑过来。

“我要去探索者分部……要找辆出租车……”

圆筒机器人头部小灯闪烁几下：“已帮您预订，二十二秒后抵达，请稍后。”

“呃，谢谢！”艾里斯有些紧张。他的记忆中还有很多碎片无法连贯起来，这个世界让他既熟悉也陌生，更多是浓浓的警惕感。作为一个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他本能觉得压抑窒息，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眼睛在时刻盯着他。

一辆银灰色的梭形悬浮汽车轻轻在身旁停下，车身流线型的玻璃罩整个向后扬起，露出内部的座椅。一个轻柔的电子音响起：“盖埃法客运公司45326号为您服务，请客人进入车内。”

艾里斯依言跨进车内，在后排位置上坐下。透明的玻璃罩无声地降落下来，然后那个电子音催促道：“客人，请确定目的地。”

“我要去探索者分部……弗明德市探索者分部。”

车身轻轻浮起，然后向前运动起来，越来越快，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河中。电子音又响起来：“客人，是否需要调整车身玻璃颜色和透明度？”

“不，不用了。”

“是否需要播放音乐或影像节目？”

“我说了——不用！”艾里斯心浮气躁起来。

总算安静了。艾里斯小心地观察着车外的世界，他正在架于半空的道路上疾驰。道路上空笼罩的圆形玻璃墙外，天空阴暗灰濛，无数大大小小的飞行器带着尾焰起落盘旋。不时，有闪着红灯的飞行器带着尖利的警笛声高速飞过。

出租车平稳地带着他穿入一栋栋顶天立地的建筑内，又飞快穿出。那些巨大怪异的建筑内部有的布满树木和草坪，一些人带着家人、牵着猫狗，在悠闲地漫步。有些建筑内布满灯火辉煌的商场和店铺，琳琅满目的商品在橱窗内散发着华丽的光泽，衣着整洁的俊男美女神色高傲，人型机器管家提着大包小包跟在身后……

在艾里斯面前，这个世界展现出繁华富足、流光溢彩的一面。想起赛塔德那些衣衫褴褛、饥寒交迫的贫民，那些光着脚丫踩在冬天冰雪中的孤儿，他心里不禁浮现出一个念头：如果赛塔德的人民可以进入这个世界……

想什么呢？他摇摇头打断了自己不靠谱的想法。这个世界和平富足，但却像关在一个透明盒子里。没有清澈的蓝天和河流，没有拂面的清风和花香，没有阳光的温暖触感……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虽然没有黑魔，没有战争，但未来也存在着毁灭的危机……

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一周来，他又做了黑魔星的梦，一模一样的画面，细节更为清晰完整。从梦中惊醒，艾里斯久久不能入睡，心里的阴影越来越严重。

他有种感觉，这些梦似乎在提醒他——时间不多了……

悬浮出租车突然停下，顶端的玻璃罩打开，电子音响起：“客人，已到达目的地。”

艾里斯惊醒过来，抬腿就要跨出车去。电子音有些急促：“客人，你还没有付款。请将个人电脑终端放在扫描屏上进行付款。”前排座位后背翻动，一个小小的光屏露了出来。

艾里斯露出恍然的神情，想了一想，把左手腕的个人终端靠近光屏。光屏闪动了一下，显示出一组数字：行驶距离：12公里。本次付款：15里尔。个人终端余额：8781里尔。

下了车，艾里斯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宽阔的平台上，巨大的玻璃穹顶笼罩着整个平台。众多车辆停靠又离开，留下或载走一个个乘客。还有不少小型飞行器靠近平台，平台两侧的玻璃自动门感应到飞行器靠近会迅速打开，等飞行器进入后又自动合拢。

平台前方是一座金字塔型建筑，高度仅数百米，在附近的建筑中显得非常低矮，但体型庞大无比，光滑的外墙上有巨大的NWE字符，以及银色门扉标志——这里就是弗明德市探索者分部。

探索者分部入口距离艾里斯有约数百米，沿路有不少荷枪实弹的军警在巡逻，他们穿着动力装甲，全身都裹在厚厚的合金甲下，有些类似赛塔德的全身板甲，但更厚实也更精致。手中持着口径粗大、弧光闪烁的电磁步枪，头上全封闭头盔的黑色玻璃面罩上不时闪出一道道扫描的光线。

艾里斯跟着人流走过去，经过路上数次扫描光线的检查后，来到了探索者分部的大门口。这里的检测更为严格，所有进入的人都需要穿过几米长的扫描通道。

走过通道就进入了探索者分部大堂，上万平方米的大堂内人来人往，热闹非常。艾里斯回忆了一下，找到一台自动查询机，将个人终端放在查询机的光屏上。

光屏上一道白光扫过个人终端，然后电子音响起：“编号DX18512251，艾里斯·维德，一次觉醒者。欢迎回到弗明德市探索者分部。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我需要马上进入赛塔德……”艾里斯想了想，不太有把握的补充了一句：“查尔斯上尉说会安排好的……”

自动查询机发出低低的嗡嗡声，很快传出了声音：“艾里斯先生，请到21层传输大厅367号仓进行意识传输。另外，查尔斯上尉提醒你，治疗期补偿时间已添加到您的个人资料上。”

“我还有多少时间？”艾里斯问。

“你原有海萤星时间62天。治疗期9天，双倍补偿为18天。因此，你总共还有海萤星时间80天。请抓紧时间，期待你成为二次觉醒者。”

艾里斯从电梯上到21层，入口处左右都有房间。在机器人的提示下进入左侧男士房，在房间内靠墙放置着望不到头的金属储物柜。他找到367号储物箱，把左手腕放在箱子上，储物箱扫描到体内的生物芯片自动打开，里面有一套淡蓝色的宽大短袖上衣和短裤。

艾里斯换上短衣短裤，把个人终端和换下的衣服放入储物箱，关上箱子，然后从房间侧面的大门进入传输大厅。

宽阔巨大的传输大厅里整齐摆放着密密麻麻的意识传输仓，让艾里斯不由想起当初苏醒时的情景。但这里没有爆炸，也没有鲜血、火焰和哭叫。大厅内宁静整洁，灯光明亮如白昼，只有一些轮式圆筒机器人和几个探索者在走动。

一个轮式机器人滑过来，扫描了他的生物芯片后，将艾里斯带到367号意识传输仓。

躺在狭小如棺材的传输仓里，眼看舱门缓缓落下，几条触手般的金属线伸出来紧贴在他头部各处，然后淡蓝色的液体从身下迅速冒出，逐渐淹没他的身体。

艾里斯心中万分紧张，有很多莫名的担忧，又有即将返回赛塔德的兴奋和期待，脑中各种念头纠缠如乱麻。

但他没有时间再多想了。头上金属线传来酥麻的感觉，他头脑昏沉麻木，眼皮沉重，不由得闭上眼失去了知觉。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在飞行，一头扎入了黑暗的隧道中，无数银色光点在他身边穿梭如雨。薄薄银光外，无边无际的黑暗令他颤栗不已，漆黑中仿佛藏着可怕的怪兽，窥视着，想要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最后，他穿入了一团耀目的银光，眼前白茫茫一片……白光渐渐散去，他眼前出现了一片圆拱形的暗灰色，凝神细看，认出了是石泥，这是石泥敷面的屋顶……石泥，赛塔德的石泥……

艾里斯一惊，翻身坐起，顿时晕眩感如潮水般涌来。他握紧拳头，使劲甩了甩头，忍住呕吐的感觉向四面看去：小小的房间，四壁同样用暗灰色石泥敷了一层，阳光从一面木格窗投射进来，整个房间显得比较明亮。自己正坐在一张木床上，床旁放着一个很大的浴桶，还摆着一张木桌，一个锁着的木柜。很简陋，但整洁干净。

头中的晕眩感逐渐减轻，艾里斯挣扎着站起，不顾四肢酸软无力，踉跄扑到窗边。熟悉无比的蓝色和红色屋顶、高大的城墙映入眼帘，更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梅瓦吉内海。正午的烈阳高悬，碧空如洗，海面闪亮如蓝色宝石，白云和船帆彼此相映。一阵清爽的风吹过，带来浓厚的海腥味……

艾里斯眼睛湿润了，这是熟悉的凯隆城，他的凯隆城……他又回到赛塔德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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