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林府
林真武拖着疲倦不堪之身躯,晃晃悠悠走到林家大堂之上。
林家众人见多日未归的林真武,竟是如此模样归来,甚是痛心且惋惜。
毕竟其是林家未来之希望,或可有望成为林家下任家主。
“噗通”一声响。
林真武突然双膝跪地道“不肖子孙林真武,今日特来与林家了断关系!”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纷纷指责林真武感 情用事,或是出言劝阻,或是让其赶紧认错。
任林家众长辈如何劝阻指责,林真武仍是面不改色。
自说自话道“我林真武,今日愿断去用剑一臂,还林家教授武学之恩;再愿吃老祖宗一剑,还林家多年养育之恩,从此之后便与林家再无瓜葛!”
听闻此话的林家家主林聂怒目而视道“你可想清楚了!”
林真武好似中了失心疯般,突发一声渗人狂笑。
“我以断右臂还修为,可否?我以一命表真心,又可否?”
“右手还林家,一命付骊姬!
若我能不死,我必要将林家欠骊姬的都讨回来!”
林真武话音刚落,听此一言的林家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舅舅林元坤与表哥林真绪当即跪地,恳求林聂饶其一命。
“爹!她可是姚儿的骨肉啊!”
“老祖宗,真武年纪尚轻不懂分寸,请三思!”
正当二人为林真武求情之时。
“啊!”
突然一声凄厉惨叫传来,惊动众人。
众人朝声源看去。
竟是林真武用内力斩去了自己持剑的右臂!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林真武。
而林真武披散着头发,面目狰狞,放肆仰头狂笑,血泪纵横。
“我此右臂已还林家!还有一剑能否速速予我。”
林聂看此一幕亦是眉头大皱,深感无奈。
叹息道“这可是你选的!”
林真武脸色难堪,面目扭曲的哭笑道
“我自小父母双亡,如今相伴十多年的挚爱也逝,本就再无独活理由!”
林聂见其心意已决,终是摇了摇头,其伸出一手,正当此时一剑飞来,飞至手中,此剑正是其佩剑——皇影。
“此剑伴我几十载春秋,从未对自家人持此剑相向,孽缘啊!”
话音未落,林聂手伸一指,凭空打转。
刹那之间,磅礴真气,皇影出鞘,直冲林真武。
林家在场众人知是老祖宗出手,再无回旋余地,皆是不忍去看。
林真武含泪闭上了眼。
此刻,冥冥之中,林真武似乎看见逝去的骊姬正在奈何桥畔与其招手。其咧嘴一笑,笑得从容,默默等死。
正当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闪现于林真武身前。
“此一剑,我受了!”
这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及时赶到的蒙一尘。
林真武听完此番话,立刻从幻境之中醒来,瞪大着双眼看着眼前的少年。
“傻弟弟,你来此作甚,快走!”
蒙一尘转头一句道“大嫂我未能保全,大哥的性命,我蒙一尘拼死也要护着!”
伤上加伤的林真武已是强弩之末,终是再难有推开蒙一尘之力。
只是一直哭喊着“快走!快走!”
可为时已晚,那剑来势汹汹,只见一剑直刺入蒙一尘体内,而后传穿。
蒙一尘当即跪地,口中鲜血喷涌而出,终是强撑不住倒在林真武怀中。
满口含血的蒙一尘傻笑道:
“大哥别忘了,我俩可是拜过把子的!”
而后又是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
林真武血泪纵横于苍白脸庞,沙哑道“当日我两并未发誓同日死,你这是为何!”
蒙一尘只是露出血齿,不住傻笑却再难说话。
只见蒙一尘之血越流越多,而此时的林真武却无力相救。
他哭喊着“来人救救他,快救救他!”
可蒙一尘已被穿透心脉,伤势过重,林家众人包括林聂在内皆是有心而无力。
正当其一筹莫展之时,又一道身影冲进了林家大堂。
此人衣衫不整,一头白发,一副乞丐模样。
蒙一尘在即将昏迷之际,看着此人笑道“老......乞丐,你......”
随后便昏死过去。
而此人正是教授蒙一尘功法的老乞丐。
老乞丐见倒于血泊之中的蒙一尘,其竟是满脸笑意。
“好小子,竟如此仗义,不亏是我看重的人。”
便上前封住了蒙一尘的穴位,血终是止住了。
而后其又运起周身内力,往蒙一尘体内不断注入白芒真气。
就在此时震惊众人的一幕出现了。
众人皆以为回天乏术的蒙一尘,伤口竟是以肉眼可见般的速度迅速愈合。
最后竟完好如初!
“碧海回春!”
林聂震瞪大昏黄双眼看向白发苍苍的老乞丐。
林聂紧接惊讶道“如今道门人宗,竟还有人能练成此神功!你莫不是......”
“不错,老乞丐我正是你所想之人。”老乞丐提起腰间酒壶笑道。
随后便喝了一口酒,朝蒙一尘喷去。
“你小子,还给我装死!”
昏迷的蒙一尘被酒喷起,看着眼前的老人道“真是你,老乞丐!”
然后摸了摸胸前伤口道“我的伤怎么......”
其又看了眼咧着一口黄牙不知为何而笑的老乞丐道“老乞丐,原来是你啊!”
“怎么?老乞丐我救了你,你竟一句谢字不提?”
老乞丐变了脸色,看似不悦。
蒙一尘饶头害羞道“那自然得谢你!今晚加菜!”
“好说!好说!”
老乞丐再次露出那口黄牙大笑。
林聂怒道“我林家大堂何时容你外人撒野了,即便你是张陵子,我也不会轻饶。”
“呵,林剑痴,你若想动手,我老乞丐自然奉陪,到时只怕你这林家大宅,恐难幸免!”
“你!”
林聂怒色尽显道“莫说你一人宗天师,即便今日四宗所有天师亲临,敢插手我林家家事,我林聂也照杀不误。”
皇影!
其大喝一声。
一道寒光闪过,皇影飞于林聂手中。
大堂之内,道道剑气所经之处,皆是划痕道道。只见浑厚剑气凝聚于剑锋之上,强大威能之下气息凝结,竟是让在场众人难以喘息,而林宅上方顿时风云骤变。
老乞丐仍是不露惧色。
轻蔑笑道“日后定来赐教。”
只见三人身影竟如池中泡沫般,消散于空中,难寻踪迹。
林聂收敛真气怒道:
“化蝶如梦!”
林聂怒气冲冲甩袖而去,独留林家众人呆滞原地。
此时,三人早已离去百米之外。
老乞丐扶着断臂的林真武道“可惜了!好好的苗子就这样断送了!”
林真武听后则是笑道“右臂虽废,左臂仍可持剑,大不了从头来过,无论多难,骊姬之仇,我毕生报之。”
“年纪轻真好,做什么都不晚,说什么都叫童言无忌,是我老咯!”
蒙一尘笑道“老乞丐,你那么厉害,有什么可叹息,要是我老时能到你这地步,我也知足了!”
我花了大半辈子才到悟得如今地步,但你是天骄,天选之子,假以时日必会远胜数倍于我。
“林家老头说你老乞丐叫张陵子。老乞丐藏得够深啊!”
“这名字我将近二十年未曾听闻了,前尘往事,不足挂齿!”
老乞丐变了与其郑重道“但今晚加的菜可不能忘了!”
蒙一尘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张子陵五十年前道门人宗第一天才,二十岁继承前代人宗老天师衣钵,统领人宗,使人宗之盛,独傲四宗。
而二十年前,佛道大辩,道门四宗皆败于佛门,自此之后张子陵便音讯全无,人宗也至此没落,不复当年之盛。
林真武说完这番话叹道“世人皆传,前辈是因败于佛门,羞愧自尽,原来一直隐于这东都城中!”
前尘往事梦一场,了了残生自逍遥。
未等林真武说完,老乞丐留下此话便消失无踪。
林真武于蒙府处养伤数日,其每每想到骊姬便会感伤落泪。
一夜,皓月当空,二人依旧如在宫城御膳房屋顶之上般,坐于蒙家房檐之上。
二人饮着的也不再是御用的琼浆玉,而是蒙家家酿的醇烈将军酒。
蒙一尘躺于檐上,而林真武端坐一旁。
寒风瑟瑟,吹起二人衣袖与青丝。
蒙一尘从其背后看去,正当华年的林真武,独断一臂,身形亦是比前日消瘦了许多,而那飘飘青丝之中隐隐见白。
若是不知情者,真是不知眼前这位数日前还意气风发的解烦军统领林真武,为何短短几日,竟变化的如此之多?
也就蒙一尘知晓,大哥林真武心中之殇,深入骨髓。遭逢之痛,痛彻心扉。
林真武望着月道:
月正圆,风正爽,犹如昨日未断绝。可惜身已残,心已死,那日少年心不再。
听完此言,蒙一尘黯然神伤。
起身道“大哥莫要说伤感之言!人已去,且放下吧!”
林真武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只是一股脑的往嘴里灌酒。
蒙一尘见其如此,也不再多言。
只得陪其同饮同醉,借酒消心愁,直至破晓时分。
次日晌午,宿醉头痛的蒙一尘,揉搓着太阳穴,缓缓起身。
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躺睡在自己的床上。
身旁却是不见林真武,只有床前的留书一封。
“贤弟一尘亲启”
这才知晓,林真武留下此信,不告而别了。
蒙一尘追出门去,却难觅踪迹。
只留信中言:
余少孤,幸得骊姬相伴,又逢兄弟舍命,幸甚至哉。何处筵席能不散?何处曲有不终时?大丈夫自当少见些别离,多些勉励才好。兄知吾父多年下落不明,身首不知,特下江南寻。若闻弟有危难,他日必手提三尺赤锋,御剑千里杀来。大仇未得报,兄自当保重,望弟也珍重,勿念。
东都北郊,骊姬碑前,一独臂男人,略显苍凉。
其用仅剩左手轻抚碑文“骊姬”二字哽咽道“今日我便走了。听话!等我!”
随后转身,抹去脸颊两泪,持剑离去。也正是男人离去之时,坟头长出一芽。
自林真武离去后,蒙一尘身旁少了一位知心好友,回想自与林真武结拜之日起,二人终日形影不离,喝酒侃天,活得那是自在有趣,心中不舍难断。
心想,二人日后相见不知又是何时何处?
任世间世事难料,变化万千,人终是那桑海一尘。人活一日,便有一日之变化感悟;人活一世,便有一世之通透豁达,若终日不进,必成朽木。
蒙一尘终是对白鹿君的话有所感悟,林真武之离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倘若强留其于这东都城之中,终日哀歌酗酒,思念亡人。终会使壮志殆消,剑锋锈钝。若能早日重拾意志,早日得尝解脱,真为其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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