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许瑜并没受什么伤，只是太累了，才在庄缪仙的房子里睡了一整天后方醒来。他一醒来，听见的便是部落在为死去的人举行葬礼，人们都没空闲，自然没人注意他。

最先注意到许瑜长相的，除了找过庄缪仙的米希，便是风葬仪式结束后，回到营地的女人们了。

男人都去狩猎了，而女人们的工作是留在营地，看管驯鹿、熟皮子等，当许瑜睡醒了，出了房子，她们开始窃窃私语，将目光偷偷地往许瑜身上一瞟再瞟，但都没有恶意。

部落里的男人都生得较为粗壮，别说男人，就是女人们，皮肤也没几个多细嫩的，许瑜的出现的确有点像米希形容的——“像朵妖花一样”，但许瑜没那么妖，只是生得足够有雌雄莫辨的美而已。

女人们其实都很友善，有的还会主动问许瑜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当她们以及部落里的男人们发现许瑜住了两天，依旧没走后，他们大概意识到，部落里以后又要多一个人了。——这没什么，他们的生活中总会有一些人来来去去。

许瑜的留下就这般轻易地被这里的人们接受了。

许瑜醒来后的第三天，听说庄缪仙要与另外两个青年一起去猎扎黑。

扎黑是森林里一种身躯有牛那般大的动物，成年时期有四五百斤重，头大且长，脖子短，毛发呈灰褐色，四肢细长，小尾巴。它浑身是宝，白天时躲在林间背阴处睡觉，夜晚出来找食物，故部落的男人们总在入夜后猎扎黑。

庄缪仙今年二十三岁，另两个青年也都不足二十五岁，但论起猎扎黑，还是俩土生土长在这片山林的小伙子更有经验。

许瑜从听说今晚将有的行动后就很感兴趣——他想去看看扎黑具体长什么样，当然如果能在狩猎中帮忙的话，就更有意思了。他央了庄缪仙两句，庄缪仙看着许瑜，沉默着，点了点头。

一行人的行动，果然是在星星出来后开始进行的。

叫许瑜有点意外的是，另两个青年还带了一个小男孩，十一二岁的样子，叫做米希。

他们是乘着桦皮船出发的，目的地是水银湾。

桦皮船很便捷，但也小，因此他们五人分两条船行进，另两名健壮的青年乘一条船，庄缪仙、许瑜与小孩子米希在第二条船上。

森林到了夜晚总静谧得分外安宁。

白日里在阳光下闪耀着的皑皑白雪，到了夜里，都笼罩在了夜的深沉幕布下了，变得暗淡又低调，成了夜行的人或深或浅的呼吸间的背景板。

可是暗淡的黑暗，在山与水之间，让人觉得开阔极了。又仿佛有神秘的歌谣从远远的地方传来，缥缈如烟，词却是听不清的。

撑船的声音与水流的声音融汇在一起，哗啦——哗啦——

水银样的冬月荡漾在揉碎了的水波中。

前面的那条船正保持着适当的速度行进着，而他们这条船是庄缪仙在撑。别看庄缪仙生得清逸，人家也是高大挺拔有力量的，撑起桦皮船又稳又快。

许瑜心知自己不会划船，别瞎帮忙结果帮倒忙最好，便与小男孩米希一同坐在船中。

“哥哥，你家在哪里呀？”米希看起来许瑜并没受什么伤，只是太累了，才在庄缪仙的房子里睡了一整天后方醒来。他一醒来，听见的便是部落在为死去的人举行葬礼，人们都没空闲，自然没人注意他。

最先注意到许瑜长相的，除了找过庄缪仙的米希，便是风葬仪式结束后，回到营地的女人们了。

男人都去狩猎了，而女人们的工作是留在营地，看管驯鹿、熟皮子等，当许瑜睡醒了，出了房子，她们开始窃窃私语，将目光偷偷地往许瑜身上一瞟再瞟，但都没有恶意。

部落里的男人都生得较为粗壮，别说男人，就是女人们，皮肤也没几个多细嫩的，许瑜的出现的确有点像米希形容的——“像朵妖花一样”，但许瑜没那么妖，只是生得足够有雌雄莫辨的美而已。

女人们其实都很友善，有的还会主动问许瑜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当她们以及部落里的男人们发现许瑜住了两天，依旧没走后，他们大概意识到，部落里以后又要多一个人了。——这没什么，他们的生活中总会有一些人来来去去。

许瑜的留下就这般轻易地被这里的人们接受了。

许瑜醒来后的第三天，听说庄缪仙要与另外两个青年一起去猎扎黑。

扎黑是森林里一种身躯有牛那般大的动物，成年时期有四五百斤重，头大且长，脖子短，毛发呈灰褐色，四肢细长，小尾巴。它浑身是宝，白天时躲在林间背阴处睡觉，夜晚出来找食物，故部落的男人们总在入夜后猎扎黑。

庄缪仙今年二十三岁，另两个青年也都不足二十五岁，但论起猎扎黑，还是俩土生土长在这片山林的小伙子更有经验。

许瑜从听说今晚将有的行动后就很感兴趣——他想去看看扎黑具体长什么样，当然如果能在狩猎中帮忙的话，就更有意思了。他央了庄缪仙两句，庄缪仙看着许瑜，沉默着，点了点头。

一行人的行动，果然是在星星出来后开始进行的。

叫许瑜有点意外的是，另两个青年还带了一个小男孩，十一二岁的样子，叫做米希。

他们是乘着桦皮船出发的，目的地是水银湾。

桦皮船很便捷，但也小，因此他们五人分两条船行进，另两名健壮的青年乘一条船，庄缪仙、许瑜与小孩子米希在第二条船上。

森林到了夜晚总静谧得分外安宁。

白日里在阳光下闪耀着的皑皑白雪，到了夜里，都笼罩在了夜的深沉幕布下了，变得暗淡又低调，成了夜行的人或深或浅的呼吸间的背景板。

可是暗淡的黑暗，在山与水之间，让人觉得开阔极了。又仿佛有神秘的歌谣从远远的地方传来，缥缈如烟，词却是听不清的。

撑船的声音与水流的声音融汇在一起，哗啦——哗啦——

水银样的冬月荡漾在揉碎了的水波中。

前面的那条船正保持着适当的速度行进着，而他们这条船是庄缪仙在撑。别看庄缪仙生得清逸，人家也是高大挺拔有力量的，撑起桦皮船又稳又快。

许瑜心知自己不会划船，别瞎帮忙结果帮倒忙最好，便与小男孩米希一同坐在船中。

“哥哥，你家在哪里呀？”米希看起来是个浓眉大眼，长相稚嫩又正气的孩子，因处在变声期，声音比较沙哑，但也不算难听，他仰头问许瑜问题时，眸子真诚又疑惑。

许瑜并不讨厌小孩子，但看到米希此刻望着他的眼神时，许瑜没来由地，手心有一瞬间凉凉的。

尽管这个男孩的伪装几乎没有破绽……许瑜更相信自己的预感，但真真诚和真虚伪，无法立刻下判断。

不过至少，他并不认为，这个男孩很喜欢他。

“在很遥远的地方，风会缓慢吹散光阴的小城。”

许瑜给了一个非常模糊的答案，扯淡得跟没说一样。虽然这种形容是他的真实感受。

“哦……听不懂……”米希笑着摇了摇头，露出洁白的小牙齿，瞧着很单纯懵懂。

许瑜目光淡淡的，没笑，精致的容颜在月光的映衬下更为剔透，微红的唇轻启，道:“这没什么重要的，又或许，你以后就懂了。”

他看起来确实漂亮又具有其独特的味道，可对米希并不热情，虽然也算不上多冷淡。

“哦……是这样呀……”米希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胸口也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堵着了，闷得慌，但表情和语气还是没什么漏洞。

这个人防备不轻啊……

心机这么重，缪仙哥哥怎么就没看出来？

许瑜不知道米希在想什么，也并不关心。他所期待的，唯有即将要猎的扎黑而已。

之后米希又换了几句看似随意的话与许瑜搭话，都被许瑜的不冷不热回应迅速扭成了尬聊冷场，于是直到靠岸，这条船上再没有说话的声音了。

水银湾有些远，等靠岸的时候，许瑜已经有点困了，但看起来还是很清醒的。

两条船上的五个人都下了船去，悄悄上岸，尽量将声息收敛到最低，因此走动的速度都很慢、很慢。

除了许瑜，其他四人，包括米希都有猎扎黑或跟随过猎扎黑队伍的经验，许瑜呢，有样学样，行动亦较为谨慎。

没走多大会儿，扎黑蜷伏着的身影便在前方若隐若现了，它在缓慢地往前走动，穿过积着落雪的树木与灌木丛。

五人小队已经在为首的健壮青年指挥下蹲好，屏住呼吸。

等扎黑慢慢钻入水中，要去吃水草时，几人才小心地弓身站起来，手中拿着武器，蓄势待发，一点一点接近。

可就在这时，一块小石子突然滚落在许瑜脚前，哪怕是在黑暗中，这声音竟也是极轻的，且形太小极被视线捕捉到。

许瑜本来是似乎听到了一点什么的，但身后又有一只手将他一推，以致于他犹豫的脚步没能刹住，踩在石子上，重心又不稳，差点要扑倒在前面甚至惊动扎黑——

还好身边的庄缪仙迅速反应过来，一手拉住许瑜的手臂，一手扶住许瑜的腰，将快要扑得极难看的许瑜拉进怀里，一系列动作利落又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因为距离突然拉得太近，许瑜听到庄缪仙的心跳声，一下、一下……

扑通、扑通……

那是一种会引人遐思的节奏感，在人与人之间距离近到远超安全范围的情况下，尤其对于未经世事的小女孩而言。

但许瑜不是女孩子，也并非什么都没经历过，当然不会因为贴得近了点儿，又听到心跳声，就认为旁人是对自己动心了。

他只是心想，还好庄缪仙将他拉住了，不然后果……至于有没有人捣鬼，很显而易见了。

只是手段过于粗糙拙劣……果然是年龄太小的缘故吗？

庄缪仙比许瑜要高半个头，因此许瑜是微微抬头看向庄缪仙的——与似乎稍快了点的心跳声不同，庄缪仙的脸虽然在黑暗中看不太清，给人的感觉却是很平静的。

远处的山峦在静谧的夜里，边缘处泛着幽蓝的微光，天上星星出来了，却很少很少。

两个人都没说话，靠近了是靠近了，但很有默契地再分开了，就像只是同性之间偶然又正常的一点身体接触。

自然得前面俩聚精会神观察扎黑的健壮青年压根没发觉后面这么一点儿小插曲。

之后的猎扎黑行动很顺利，只是有点出乎许瑜意料的是，扎黑是被庄缪仙静等了一段时间后，用弓箭一箭中的，直接放倒的，并没有浪费其他力气。

而另两个青年对此未表示惊讶——他们在日常的结队狩猎中，早已习惯缪仙的好箭术了。

许瑜转念一想，若庄缪仙真是荆玉，当年那么惊才绝艳的一个人，箭术好一点，也是再正常不过了。估计另两个青年和许瑜一样，也带着点出来玩的心理的吧。

这场狩猎行动结束得几乎没有什么波折。因猎到了扎黑，回营地后人们该是要庆祝的。许瑜在回营地前便停住了脚步，与庄缪仙说自己等会儿再回去。

这时他们已经乘坐桦皮船上了岸，水流在深深的夜里流得有些急，冲刷河岸卵石的声音一阵阵传来，在宁静的夜里被放大了。

米希听到这话，圆溜溜的大眼睛往上瞄了许瑜一下。

庄缪仙深深地看了许瑜一眼，把自己身上最外面的一层兽皮袍子脱了，裹在许瑜身上，如玉的面庞上依旧不见多余情绪，但把许瑜裹得严严实实，看着更毛茸茸了。

许瑜长得瘦，衣服裹多了，看着不仅不臃肿，还挺和谐，毛茸茸的模样，将他一路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言不语的出离感冲淡了不少。

许瑜睁着一双波光潋滟又出其清澈的眼微微仰头看着庄缪仙，毕竟正值青春年岁，哪怕遇事再稳再淡，脸蛋总是有点未褪尽的稚嫩感。

平时人们总会被他另一种味道转移注意力，在此刻，他脸上的一点孩子气却明显了些。

“别呆太久。”庄缪仙说。他没问许瑜要做什么，什么时候回去，只是默默叮嘱了这一句。

“嗯。放心吧。”许瑜乖乖地点点头，语调起伏不大，脸上的孩子气却更明显了点。

那是一种很放松的孩子气，可是和暧.昧、情爱无关。

于是四个人先回去了，许瑜停留在营地附近的河畔。

许瑜倒不是要进行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行动——他只是借着月光瞥到了河畔岩石上的岩画的一点轮廓。

他觉得这一点轮廓很美，又很好玩，便打算一个人停下来，用静观的方式向它们打招呼。

山川河流皆是有灵的，他相信岩画也是有灵性的。他想，同它们相处一会儿。

**

庄缪仙回了营地，他先回自己的房子里了，但一进房子，他站在地上，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眸中所起的波澜很淡，却深刻又深沉得，如同起了风的海。

他这么站着，大约站了一刻钟的时间，终于动了——

他转身走出了出去，向神使的房子走去。

神使老了，儿女都已成熟，而孙辈们也渐渐大了。神使是一个人住在一座兽皮围子围成的房子里的。

她的丈夫在三年前因疾病去世。

天上本稀少的星星在这时渐渐多了起来，点缀在深沉的夜幕上。

晚风将庄缪仙乌黑的发吹起。

神使的房子静默在一株参天大树下，在部落的最边角，比任何角落都要幽静，静得像是另一个空间。

庄缪仙向那里走去的脚步，落在扫除了厚厚积雪后又覆盖上的一层新雪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清晰的脚印。

他要去问神使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他知道，或许将决定他此后命运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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