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想想……”
“慢慢想,不着急。”
“我记得那些叔叔他们的样子……带什么东西,记不起了。”
“我接上你的时候,那只手提箱也归了我,你应该有一点印象的。”
“我还得想想……当时好慌乱,好多事都没注意到,也记不起了。”
“想知道吗?”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啊?”
“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告诉我吧。”
“那我告诉你,手提箱里是钱。”
“钱啊,那可是好消息诶!”
“钱是好消息吗?”
“难道不是吗?”
“钱不一定都是好消息,不过你这笔钱至少不是坏消息,你三外公生前嘱咐我,寻找你的中间人一旦提出资金需求,厂子变现后一分不留全打过去,由他们全权支配,能有剩余的话,等你十八岁以后再转交给你,你的保释金四千万,人事担保金一千万……”
“就是报上说的‘弃保五千万’吗?”
“没错,保释金和人事担保金会被法院没收,加上支付给中间人、游艇、渔船的一千八百八十万,你逃回华阳总共花去六千八百八十万。”
“六千八百八十……万!天啊,我得拿什么还啊……”
“不用还。”
“……总归是欠下的吧?”
“要说欠,那也是上一代人欠下的一个交待,你记住有这笔开销就行了,好吗?”
“好。”
“厂子变现七千万,还剩一百二十万,就是手提箱里的钱。”
“一百二十万……都是我的?”
“都是你的。”
“一百二十万,小富婆诶……”
“高兴吗?”
“……不知道……”
“我存了三张银行卡,你入学以后用了一张,就是你手头那张,另外两张都在文件夹里,你现在就可以收下。”
“……还是放你这儿吧哥,我们下周实习,同学说,实习有工资呢,我可以养活自己了,用不了那么多钱,你要愿意用也可以用。”
“我可不敢用,你三外公在天上盯着呢。”
“没事,我让你用的。”
“那也不敢用,你三外公的想法,国外华人对针灸还是认可的,你成年以后愿意选择出国定居的话,可以开个针灸馆,养家糊口应该不成问题,这也是让你学针灸的原因,他要你一定记住,金家打拼华阳三百年,就剩下你一条命,就剩下这些钱,你要知道珍惜。”
“我记住了……”慢慢抬起头来,望着窗外远处一道一闪而过的烟火瀑布,“三外公,谢谢你,我没见过你,但我能想起你打电话时的样子,我也知道你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保护我,放心吧三外公,我已经长大了,我一定会好好的,好好的……”
说着,把文件盒放到办公桌上。
“你三外公还有几句话,要我在你十八岁生日这天,特别交待给你。”
“好。”
“十八岁以后,你要忘掉自己的生日,忘掉所有节日。”
“为什么呀?”
“你要习惯没人祝福的生日,没人祝福的节日,你要学会独自成长。”
“我明白了,说吧哥。”
“——所有生日都是微不足道的,成长才是一切,所有节日都是微不足道的,感恩才是一切,失去的就失去了,你要在乎拥有的,就知道酸甜苦辣都是成长,就知道每一天都是节日,每一天都是生日。”
“……每一天都是生日……我……知道了。”
“在你十八岁生日这天,才可以告诉你真相,十八岁以前,他不要你知道更多,以免给你压力,你能明白长辈们的良苦用心?”
嘟嘟嘴,点点头。
“你三外公说,一定要给你报一下这些花费明细——差不多六千九百万,让你知道这个数字,我猜,老人家是希望你不要埋怨亲人,不要埋怨命运,快快乐乐成长,每一天都要有阳光般的笑声,用每一天的笑声,除以六千九百万,多笑一次,就多一点对他的报答,当你笑到六千九百万次的时候,他才收回成本,你也才对得起六千九百万。”
“我记住了。我会好好的……”
“有几句话,按你三外公的意思,等二十岁的时候再说给你听。”
“为什么要等那么久呢?”
“对十八岁的孩子来说,这几句话有点深,也有点重。”
“……说吧哥,我要听,我现在就要听。”
“每个人的一生,无论王子还是贫儿,都逃不出三类继承:第一类继承叫富贵,第二类继承叫贫贱,第三类继承叫救赎,唯有第三类继承,可以基业长青,可以趋利避害,可以安贫积福,金家有愧于华阳,有愧于社会,你要懂得救赎。”
“救赎吗?”
“救赎。”
“……我不,不懂,诶。”
“这是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你可以这样去理解——你要做医生的话,对病人的治疗,也是对你自己的救赎,就像一个农民,耕种就是他的救赎,一个上班族,朝九晚五就是他的救赎,一个学生,温故知新就是他的救赎——当然你要暂时理解不了也没关系,记住有这句话就行,好吗?”
“好。”
“演出前跟你说这些,一定会影响到你的情绪,晚会结束又太晚了,明天再告诉你吧,可明天又错过了十八岁生日,有违逝者心愿,所以我只能抽这个时间点,希望没扫你的兴。”
“没有,哥,真的没有,我喜欢听你说我们家的事,真的好好喜欢听。”
“我去海上接你,你还记得吧?”
“记得啊,昨晚我还做梦呢!你说,‘妹妹,我从华阳来,我是你表哥,你没事了’,我一下子抱住你就哭起来。”
“其实,这句话是你三外公生前跟香港中间人那边约定的暗语,我说对了,他们才会把你交给我。”
“……啊?”
“我以表哥身份去接你,后来也是以表哥身份介绍你入学,以表哥身份代理家长签字,同学和老师也都知道我是你表哥,现在你应该知道真相……”
他挪过靠墙放着的那个贴有自己头像的座牌——
姓名:贺兰山
职务:辅导员
部门:学工处
“你看‘贺兰山’这三个字就可以猜出来,爹娘连个名字都不会取,大概从路牌上看到这三个字就拿来用了——我出生的时候,他们是这个城市的盲流,捡垃圾为生,跟你们家没任何亲戚关系。”
“啊?!”又是那个十八岁少女才有的专利表情:三分惊慌,三分迷惑,三分羞涩,还有一分是顽皮,“那……那……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来接你,对不对?”
“……!”
“你三外公去世的时候,你外公入狱已经很多年了,不过这不是主要原因,老人家宁愿把寻找你的接力棒交到我的手里,也不交给你外公,他认为你外公是一个贪婪的人,贪婪的人总会被贪婪绊倒,不值得托付,我继承你三外公的厂子,也继承寻找你的责任,那已经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我想听听。”
“都过去了,你可以不去理它,过好自个儿日子就行……当然你要愿意的话,可以继续叫我哥。”
“我愿意!我愿意!”
“你要想好哟,我这个哥,可是很严厉的。”
“我想好了!只是……”
“你随时可以反悔。”
“那,我,就,不,怕,你,咯!”
“你用不着怕我,你谁也别怕,作好你自己,相信你自己,好吗?”
“好。”
“现在,针炙班金籽同学听好了,十八岁以后,有一道作业你必须完成——这道作业,就当是你三外公布置的,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吗?”
“你要堂堂正正回到香港,上泉湾法院自证清白,请求撤销你的通缉令。当然你也可以不理它,你也可以是别人的通缉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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