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修远心中已有定数,表面上不动声色,继续聊道:“松管事也挺有趣的。”
“此话怎讲?”
“赌坊向来巴不得人进来赌博,松管事怎么却提醒我赌得不明智?”
“哈哈哈,聪明。如果文公子就在其他局赌博,我自然不会说什么,但这生死局不一样,它的赌注太大,不得轻易开,否则人人都想来,人人都可以来,那这局开得便没有意义了。”
“那文某如何才有资格开生死局呢?”
“你可知我们金银坊是古博镇最大的赌坊,甚至可以说是天下最大的赌坊。哪怕是拿来东海龙宫的珊瑚,西王母的凤辇,也未必能开得了。开还是不开,全凭我们坊主一句话。你若能得到我们坊主的青睐,自然没问题。”
“看来是我太见识浅薄了。”
“文公子初来乍到,不懂金银坊的规矩也正常。”
此时,楼下再传来一阵吵闹声和打斗声。
松清眉头一皱,冷声说道:“怎么回事?抓个人都抓不住吗?非常抱歉,我去去便回。”说完,松清便带着人出了房间。
楼下,金贵和金川正在一通打闹,意图逃出金银坊,众多赌坊打手在后面围追堵截,整个赌坊乱成一团。
“都怪你,手痒就该剁了,结果搞成现在这样。”金川怒骂道。
“你少来,还不是你在旁边鼓动我,都怪你!”金贵回击道。
金贵和金川一边吵着架,一边与打手们拳来脚往。
松清见状,从二楼飞身而下,直扑金川。金川还没反应过来,右肩便中了一掌,倒在地上。
金贵回头一看,连忙运起平云昊阳拳,一拳直击松清,却见松清左手一伸,一把握住金贵的拳头,右手向金贵胸口一击,将金贵击倒。
周围打手们纷纷上前,按住两人,捆上五花大绑。
金贵怒吼道:“放开我!你这什么破赌坊,出老千的臭茅坑。”
“押到后院去,重重处罚一顿!”松清摆了摆手,又向周围赌客抱拳致以歉意,“刚才发生了点小事,扰了大家的兴致,松清在此给大家赔个不是。”
“且慢!”
二楼传来文雅沉稳的声音,众人抬头一看,文修远正从二楼走下来。
金贵见到救星来了,不禁大喜,连忙喊道:“啊呀,是小先生!快,快救我!”
松清看了看金贵,又看向文修远,上前拱手道:“文公子有何指教?”
文修远指了指金贵道:“不瞒松管事,那个小哥便是我要找的朋友。不知道他犯了何事?”
松清道:“原来如此,这两个小鬼赌输了不认账,还乱闹了一顿,砸了坊内好些东西,因此签了卖身契,做杂役赔钱。”
金贵吼道:“胡说八道,明明是你们出老千坑我,那个卖身契是你们硬按着我画的。”
文修远问道:“敢问松管事,多少银子才能赎回他们?”
“很抱歉,文公子,这不是钱的问题,他们诬陷我们的庄家出千,在坊内大闹一通,影响了金银坊的声誉,非银子可赎。”松清摇了摇头。
“还请松管事能通融一下。”文修远拱手道。
“我说过了,此事非银两可赎。文公子,我已尽到礼数,给足了您面子,请吧。来人,送客!”松清挥了挥手,想要打发走文修远。
金贵连忙大喊:“啊,小先生救我啊,我要被这群坏人欺负到死啦。”
松清喝道:“还不快点拖下去。”
“稍等,”文修远一个瞬闪,挡在众人面前,“还望松管事能行个方便。”
“文公子,你这是不给我方便了?”松清看向文修远,语气变得冷漠了起来。
整个赌场人群涌动,都聚过来围观这场冲突,而在二楼,已经有些赌客开盘,赌文修远能否打败松清,赔率高达一赔五百。
眼见文修远挡在前面不肯退让,松清眼神一冷,挥掌攻上。
“得罪了!”文修远不甘示弱。
松清作为金银坊的大管事,能为自是不再话下,只见他左掌带着金光,右掌带着银光,双掌齐出。
“这是金银双劫掌!”周围人惊道。
金银双劫掌是金银坊坊主的绝学,松清已学得六成。凡中金掌者,全身散成金砂而死;凡中银掌者,全身化为一滩银液而死。
文修远不敢大意,腾挪躲闪,掌出拨云见月,以柔克刚,移化金银掌力。
松清身形突然一分为二,绕到文修远左右,左边分身再启金掌,右边分身再启银掌,双面夹攻。
文修远见状,身法灵动,双臂一张,左手握住左分身之掌,右手握住右分身之掌,往对方那里一拉,自己却运起了八衍云水步,瞬间闪到一旁。
松清两副分身躲闪不及,金掌和银掌互相撞击,迸出无匹冲劲,将周围之人纷纷震退。两副分身见状,连忙收回掌劲。
此时再见文修远踏步上前,左右各出一掌,击中两副分身。松清被迫合二为一,众人一看,他口角已流出鲜血。
在场众人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二楼中,一小撮人爆发出了狂欢的笑声,他们投机地押了文修远赢,大赚了一笔。
松清同样不可置信地看着文修远。虽然他知道这个公子不简单,然而万万没想到,他还是看走眼了。在金银坊从未失过手的他,不曾想今天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手上。能接住金银双劫掌的修为,还有自己难以企及的步法,眼前这个年轻人究竟什么来头?
文修远拱手问道:“承让了,我可以带他们走了吗?”
赌场内一片闹腾,笑的,喊的,起哄的,此起彼伏。
就在此刻,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音乐声,两排人吹奏着各种乐器进入坊内,笛声、箫声、笙声等互相交织,如仙乐飘然。整个赌坊的吵闹气氛瞬间消散,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沉醉在曼妙的音乐中。
后方进来一个年轻人,坐在四人抬的金椅上,全身锦缎金绣,雍容华贵,清秀而略瘦弱的脸上镶嵌着一点宝石在眉心,半金半银,正是金银坊的坊主“金银圣手”挥千裘。有诗号来:
金箫银笛瑰玉笙,吹来人世名利春。
圣手下定生死注,问君可敢抵此身?
挥千裘看着文修远问道:“这位公子好身手。在下挥千裘,是这个赌坊的坊主,不知公子是否愿意跟在下赌上一局?”
文修远回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赌坊全场轰动,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文修远,眼前这个年轻人竟能让金银坊的坊主亲自出手开生死局,而且竟然还答应了!
挥千裘问道:“公子想要赌什么?”
文修远指向了金贵和金川道:“就以他们俩和我为赌注,若我赢了,放他们自由,若我输了,任凭处置。”
这"任凭处置"四字,简短却又包罗万事,令人无比心惊。奉上自己的生命倒也算江湖汉子,若被要求做一些无法做到的事情,甚至屈辱之事,那不是比死还难受。
文修远豪迈一语,引得众人议论纷纷。有人为之赞叹,称他有胆魄,绝非池中之物,也有人不屑一顾,只道他不自量力。
“好,公子想要怎样赌?”
文修远环视周围一圈,走到一盘瓜子旁边,说道:“百步之外,挂一枚小铜钱,你我各取一粒瓜子,谁能射中,谁便赢。”
“好,就依公子赌法。”
二楼人群涌动,一群赌徒再开赌盘。
抬椅的四人将金椅抬到文修远的身边,旁边一个仆从取了一粒瓜子交给挥千裘。文修远这才发现,挥千裘双腿残疾,不能站立。
铜钱已经挂定,众人屏息凝神,静待两人出手。
“公子,请。”挥千裘向文修远点了点头。
文修远拿起一粒瓜子,瞄准铜钱,手指一弹,瓜子“嗖”地飞了出去。就在文修远射出瓜子之后,挥千裘竟快速抬起手来,一弹指,也将瓜子射出。
只见挥千裘的瓜子迅速追上文修远的瓜子,从后面一撞,众人一看,文修远的瓜子被撞开,钉在一旁的柱子上,而挥千裘的瓜子笔直地击中铜钱,只听得“咣”的一声,铜钱竟被瓜子击碎。
“哎呀,果然还是挥千裘厉害啊,金银坊哪是这么容易就能赢得了的?”周围众人摇头叹息道。
二楼的赌徒们或笑或骂,或拍手或跺脚,乱成一团。
挥千裘笑道:“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如公子这般身手的人了,那两个人你可以带走了。”
挥千裘一语令所有人惊讶不已,他明明已经赢了,居然主动放了那两人。
二楼的赌徒们再次吵了起来,押挥千裘赢的赌徒认为赌的是文修远能否赢下赌局,押文修远赢的赌徒认为赌的是文修远能否带走两人,各自认为自己赢了,互不相让。
文修远可不管那些赌徒们在吵什么,淡淡地抱拳道:“那就多谢坊主承让了。”
挥千裘心里却明白,刚才那一局是他输了。他的瓜子撞在文修远的瓜子上,其实被弹开的是他的,只是围观之人修为不够,看不出来罢了。瓜子被弹射出去时,力道大部分集中在前部,后部则力量不足,可是自己的瓜子以前部撞击文修远瓜子的后部,竟然仍被弹开,可见文修远的修为之深,连自己也无法看透。
“小先生,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金贵冲上去对着文修远一通熊抱。
“好了,好了,你要懂得吃一堑长一智。”文修远将金贵的玉牌还给了他,又转身看向金川,微微点头笑了一下,“金贵太顽皮了,抱歉让你多担待了。”
金川红着脸,连忙还了万福礼,柔声说道:“没关系,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金川感激不尽。”
“哎呀,你装什么大家闺秀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金贵夸张地颤抖着全身。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金川瞪了金贵一眼。
“好了,你们俩别斗嘴了,咱们现在走吧。”文修远出言止战。
金贵道:“小先生,咱们到镇上逛一逛吧,我好久没来古博镇玩了。”
文修远叹气道:“你就知道玩,功夫也不好好练,还乱赌,净给你爹惹祸。”
金贵撇了撇嘴笑道:“嘿嘿,我‘天巧星’就要一个‘巧’字,回去看那些账本实在太无聊了。”
文修远回过头来,向挥千裘拱手道:“多谢坊主成全,我等先行告辞了。”
“恐怕你暂时还不能走呢。”突然,从门外传来紫昙云龙的声音。
众人回头一看,门外大公子紫昙天麟踏入门来,一身紫白华服,英气非常,两只眼睛锐利如鹰。有诗号来:
号紫阙,入紫冥,翻掌拨天象。
布昙彩,耀昙华,开阁画麒麟。
身后三公子紫昙云龙、四小姐紫昙惊鸿一同进入金银坊。
挥千裘看向紫昙天麟,淡淡地问道:“天麟公子今天怎么有兴致来我金银坊玩乐?”
“坊主误会了,我等不是来赌博的,而是来找他的。”紫昙天麟指向文修远。
“你这小子居然还敢跑这儿来玩乐?我该说你缺心眼呢,还是缺根筋?”紫昙云龙得意地看着文修远。
“在下缺钱。”文修远不紧不慢,淡然地看着紫昙天麟,“不知几位找在下有何贵干?”
“请你往府上做客一趟。”紫昙天麟回道。
“若我不肯呢?”
“紫昙家的邀请,你拒绝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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