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看见了,要不然我能乱说?他还把人家的鼻子给打破了。”
“他把谁的鼻子打破了?”丁桂秋赤白了脸。
“把贾富贵的鼻子打破了呗。”
“你快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儿?”
冯秋收就把回来的时候在村口看到的那一幕说了出来,还添油加醋渲染了一番。
爸爸冯茂林听后,埋头思索了一会儿,说:“看来二小子伤了腿那事儿还真有些道道。”
丁桂秋问:“啥道道?”
冯秋收插话说:“我怀疑是贾富贵那小子干的。”
冯茂林摇摇头,说不像是他。
“把人家打成了那样,不报复他才怪呢。”
“不会的,他们俩打小就要好,不会为了点狗屁事儿就下狠手。”
“哪会是谁?”
“算了,磕磕碰碰是常事儿,没啥大惊小怪的。老大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好好琢磨一下去农电所上班那事吧。”爸爸身子一歪,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冯茂林走出了院子。
他先到胡同口察看了一番地形,然后回到家里,问清了冯十月被磕伤时的情景。
本打算去找支书刘天成,让他帮忙查一查,实在不行,就报案。
可最终他还是放弃了那个念头,就算查出来又能怎么样?人家就说木棒是无意中落在那儿的,谁让你儿子走路不带眼睛,活该!
那样以来,不但“报不了仇、雪不了恨”,反倒搞臭了二小子的名声,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冯秋收当电工那事儿。
所以说,只能忍!
可冯十月忍不了,躺在直喊痛。
妈妈丁桂秋听不下去了,敞开伤口一看就急了,说:“不行……不行,不能再耗着了!”
冯茂林问一声:“咋了?”
“伤口发炎了。”
“有那么严重?”
“看看……看看,伤口都变成一团黑肉了,还冒着血水呢。”
冯茂林想了想,说:“那就去镇上的医院吧。”
“那也中,你用自行车驮上他,让医生给消消炎,包扎包扎。”
冯茂林有点犯难了,说:“这个恐怕不行,我急着上班呢,一点空都没有。再说了,老二这样也不能坐自行车,会把伤口重新撕裂的。”
最终,还是决定让哥哥冯秋收用独轮车推着他去医院。
冯秋收说:“我还得回学校呢。”
冯茂林说:“都打算退学了,你还去学校干嘛?在家呆着吧,等当当电工那事定有了眉目,我去找老师谈,顺便把你的被辱、书包什么的拿回来。”
冯秋收仍是一脸不情愿,嘀嘀咕咕道:“就是一点皮肉伤,哪还用得着去医院?十几里地,推着个破车子,像个啥呀?”
妈妈丁桂秋知道他这是怕丢人,扯着嗓子喊一声:“你弟弟要是瘸了呢?”
“会有那么严重?”
“万一呢?你能一辈子伺候他?”
“那好吧。”冯秋收只得应了下来。
早饭也没顾得上吃,丁桂秋急匆匆去了学校,本来想着向王美丽请假,可她还没到学校,只好去找了于校长,向他说明了情况。
于校长说:“磕得那么严重,可不能马虎,去吧……去吧去,赶紧去处理一下。”
丁桂秋连声道谢,紧脚赶回了家中。
进屋后,见大儿子冯秋收正在捣扯自己,又是洗漱,又是擦头油,还找出了过年穿的新衣服,搞得就跟出门作客一般。
“你弟弟痛成那样,你还有心思打扮?快点,这就走!”丁桂秋狠狠白了他一眼,抱一床被子走了出去。
冯秋收根本没理会,该干嘛干嘛,收拾停当后,才把弟弟搀出去,安置到了手推车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始终阴沉着,一路子也不多说话,闷头把弟弟送到了镇上的医院里。
妈妈跟在一旁,不时低头看看小儿子,显得很焦虑。
到了医院后,医生打开伤口看了一会儿,抬头问丁桂秋:“们家几个孩子?”
丁桂秋规规矩矩地回答道:“两个。”
“俩儿子是不是?”
“是。”
“怪不得这么不在意呢。”
丁桂秋脸白了,小声问医生:“大夫,你的意思是……”
医生凶她一句:“昨天夜里为什么不送来?”
“当时只觉得磕了一下,也没太在意。”
“再晚来半天就废了!你看看,好好看看,这里面全都溃疡了!”医生用一把金属镊子挑开了创伤口,说,“看到没有,这里,还有这里,连骨头都已经变质了。”
“变质了?”
“可不是嘛,变质了就是坏掉了,懂不懂?”
“坏掉了?”丁桂秋大惊失色,忙哀求道,“大夫,求求您……求求您,快帮着治治吧,可千万别让他……”
见丁桂秋哽咽起来,医生声音缓了下来,说:“看上去是被什么东西撕裂了,如果及时赶回来处理一下,就没事了。我不是故意吓唬你,要是再耽误几个小时,那条腿真就难保了。”
医生说完,转身走到靠在北墙上的一个橱柜前,打开橱门,叮叮咚咚往外拿着东西。
丁桂秋呆呆站在那里,苍白的脸上布满了一层细汗。
不大一会儿工夫,医生手持一个白色的托盘走了回来,上面放满了瓶瓶罐罐,还有一捆纱布,和一把锋利的剪刀。
他对着冯十月说:“小子,你转向一边,看着窗外,可能有点儿痛,你一定咬紧了牙关,知道吗?”
丁桂秋问:“很痛吧?”
医生说:“可不是嘛,按理说应该打麻药的,可昨天用完了,只能坚持一下了。”
“能不能等一下?等来了麻药再治。”丁桂秋试探着问。
医生说:“不是跟你说了嘛,再耽搁几个小时,那条腿就废了。”
丁桂秋嘘一口气,说:“那好吧,您赶紧给做吧。”
接下来,冯十月经受了一次有生以来的剧烈痛疼。
看上去医生的手法还算熟练,他挑开冯十月的伤口,先用镊子夹了大块的纱布,蘸足了酒精,在变质的肌肉里面抠来抠去,再用锋利的剪刀嘁哩喀喳剪掉了彻底变坏的腐肉。
处理完这一切,再用紫药水里里外外清洗干净。
接下来才是最要命的一步,那就是伤口缝合,畸形的手术针扎破皮肉,穿针引线,血水不停地往外流。
……
冯十月哪儿承受过这样的痛疼,大汗淋漓,呼天抢地,双腿难以控制地踢来蹬去。
医生只得把丁桂秋和叶良喊到了病床前,死死摁住了冯十月,才得以正常操作。
后来,冯秋收还拿这事儿打趣,说那架势就像杀猪一般。
处理完毕后,冯十月才渐渐缓了过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凌乱的头发里热气腾腾,就像刚刚从开水里捞出来的似的。
……
这一次可谓是不大不小的劫难,不单单给他身体上带来了巨大的伤痛,还差一点荒废了他的学业,甚至毁掉了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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