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偷听

“哦！”

果然，程昱枚脸上多了一丝喜色，虽然在阴暗的角落里，苏劫也隐隐能够瞧见他神态的变化，当即心中一轻。

说来他也是极为感谢这位县老太爷的，这次入江因为有他，所以更显得隆重盛大，而若非他带头捐献金银，自己也不可能得到一笔横财。

想到江底那几袋金银珠宝，苏劫心中就一片火热，有了那么多钱财，以后即使自己外逃，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嗯，长生不老的丹药，不是那泥巴搓成的丸子，河神大仙即便有，怕是也不会这么轻易赏赐，今日河神没有拒绝，便是说明有一缕希望，只要日后我更加诚心，一定会感动河神的！”

程昱枚想到许多人求自己办事，即便自己能够办下来，往往也要推诿一下，让这件事情看上去难办，但同时也不忘提醒对方，事情虽然难办，但若是诚心实意，成功也还是有希望的。

于是托付办事的人，便会知趣地送来贵重之物，自己再待价而沽，权衡个中风险，决定是否把事情办成，从中捞取好处。

自己是民间的官，河神是天庭的官，想来但凡是当官或者是做神仙，替人办事，受人钱财，都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眼下河神没有一口回绝他的请求，但也没有立刻承诺，这反而符合官场世故之道。

“老夫明白了！刚刚和你老爷说了，以后时日，你不用放牛，每日去河神庙收纳香火，你可千万要记得，每日都要向河神多替我祷告此事哦！好了，今日你下江见河神辛苦了，早日回去休息！”

程昱枚伸手一挥，苍老的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威严说道。

“好的，老太爷，您也早点休息！苏劫告退！”

苏劫也极为礼貌乖巧地说道，然后转身朝自己的西厢房而去。

“托人办事，一定要有耐心，做到滴水穿石的功夫才行！”

程昱枚领悟到其中关窍，反而不疑有他，这种圆滑世故的做法，谅苏劫一个放牛的小娃，无论如何也瞎编不出来。

他反而开始苦苦思索，到底得用什么好法子，才能感动到河神大仙，让他赐下长生不老药，延续自己的将尽的寿元。

苏劫回往西厢房，看到隔壁秋雅住的房间一片漆黑，窗户打开，房门紧闭，显然这个时候她还在忙碌，没有回来。

“今天之后，夫人应该不会再派秋雅监视我了吧？”

他一边推门进房间，心里一阵暗想，感到一阵轻松，可是想到接下来，自己或许再也见不到她了，不知怎么心里又颇有些遗憾。

他站在门口，又转身望了一眼后厨的方向，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勤劳丰腴的妇人身影，感觉到喉咙有些发涩。

摇了摇头，他驱散心间复杂的感受，告诉自己做人应该坚强果断，不然一生都将一事无成。

然后，苏劫进了房，也没去点桌上的灯，而是借着月光径直走到床头，脱去外衣躺在床上，迅速拉起一床薄被覆盖在身上。

静静的黑暗里，苏劫闭着眼睛，但是一双耳朵却微微颤动，像是黑夜里寻觅食物的小老鼠，充满了机警的感觉。

他的听力如潮水般向外扩散，府里人多热闹，大部分人都还没有休息，夏天里知了叽叽喳喳，好似不知疲倦。

苏劫没有理会那些嘈杂之声，听觉延伸到了老爷书房，听到程氏和母亲在聊家长里短，而苏匡义则和程昱枚则促膝长谈。

“匡义，你真的打算将来收苏劫做义子？可思虑清楚了？”

只听程昱枚语气颇有些意外，沉吟问道。

“是的，岳父！我已经思虑过了！”

苏匡义点头道。

“什么？老爷要收我为义子？”

躺在床上的苏劫，蓦地浑身一颤，猛然睁开了眼睛，满眼不可置信之色，呼吸急促起来。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陌生世界呆了十五年，苏劫非常清楚，一个人的出生对他的未来多么重要，可以说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基本上是一出生命运就决定了的。

所以当初他沦为苏府的放牛娃，才会那么绝望。

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一个身份卑微的放牛娃，竟然会让堂堂举人的老爷，想要收为义子。

这若是传出去，怕是不比河神显灵的消息，震惊来的小，川原上下百姓肯定不免又要议论纷纷，对他充满了艳羡。

一个举人家的义子，身份之尊贵，苏劫虽未体会过，但却也是知晓的。

他努力静下心来，把心中那团激动的火焰扑灭了，继续凝神往后细听。

“你府上出了一个河神童子，确实是一件大喜事！苏劫这小家伙能得到河神的眷顾，你苏府确实也不能再让他放牛，这样未免太委屈他！但他毕竟是一个低贱的放牛娃，而且又是捡来的野娃，虽然姓苏，却并没有你苏氏家族的血脉！你若贸贸然将他收为义子，一下子逾越了族规礼数，且不说剑来镇各族主事是否同意，怕是苏伯侯第一个就反对！”

程昱枚吃惊之后，不无担忧地分析道。

“岳父，这些我都预料过！”

苏匡义笃定地道。

“那你不怕苏伯侯煽动族人大闹？”

程昱枚惊讶道。

“哼，岳父，我们苏家虽然是剑来镇第一大家族，可是我这一支连续三代单传，香火一直不旺，他们可早就盼我断绝香火，好侵占我府上偌大家业。苏伯侯多次示意，想要把他的孙子过继给我，我一直没同意，怕是他心里，也早就不满意我了！”

苏匡义有些不忿地说道。

“唉，你虽然贵为举人老爷，可是心里的苦楚，这些年确实也存了不少！”

程昱枚理解的安慰道。

“我现在只是有这个考虑，具体还要看此子以后的心性，等河神赐子之后再定！我过去观察，此子一时顽劣跳脱，一时又沉默寡言，心性不定，将来肯定没有出息，可是最近我接触之后，却发现此子心性沉稳，遇事不惊，处事妥帖，他从未上过一天书塾，却比那些从小上书塾的富家子弟，更上层楼！”

苏匡义说道。

“我这番也仔细观察了，这小家伙的表现确实有些出乎意料，完全不像一个放牛的野娃！”

程昱枚沉吟起来，道：“若是待河神赐子之后，你诞下血脉了，再收这小家伙为义子，这样苏伯侯也没办法说三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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