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便被无数人指着鼻子说过,她是个出身卑贱的庶女。
她笨嘴笨舌,受尽欺负,一直谨小慎微地活着。
每次在水盆中,看着水面上倒映着那张脸,就看见了左眼角下的一颗痣。
是老人家们常常会讲的福薄命苦之相。
福薄命苦。
她想过,就是一辈子的苦命,她也认了,命苦也能活着。
可回想起这二十多年,她比很多人都有福。
因为她遇到了真心待她的贵人。
还记得那年白果寺初遇,姑娘一袭浅色曳地广袖留仙裙,清丽素雅,跪在蒲团上,静静地阖着眼,恍若神仙妃子。
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跟随着她,偷偷看上好几眼。
许是看的太过明显,被发现了,燕兰有所察觉地看向了她,朝她嫣然一笑,轻轻颔首。
回过神来,紧张得不知所措,红了脸,立刻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注意到,第一次感受到被一束光照亮的滋味。
足以铭记一生。
姑娘将她从泥潭沼泽里拉出来,救她护她,教她做生意,教她如何立足,给她做糕点,陪她过生辰,为她缝制新衣裳,把她当做亲妹妹一样嘘寒问暖的关心,她们在深宫相互依靠……
夜色苍凉,白色灯笼悬挂在飞檐亭角,灵堂里飘舞着白带,香火缭绕,祭烛摇曳。
尤芳吟穿着麻衣素服,跪在灵堂前,头戴白花,眼底掩映不住伤痛。
姑娘走了。
流干了眼泪,眼眶生疼,悲凉哀恸笼罩在心头,沉痛得喘不过气。
守灵七日,她带走了灵牌。
“你要去哪儿?”
吕显看向她,尤芳吟收拾好一切,带着夫人的牌位,和张遮的棺椁。
马车旁,天飘着微雪,尤芳吟面色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整个人消瘦了许多。
她怀里抱着灵牌,这一刻心如止水,掀不起半点波澜:
“回家。”
吕显垂眸不语,灵牌被尤芳吟裹在斗篷里,只能隐隐窥见一角,心揪作一团。
良久,缓缓道:
“保重。”
简单的两个字,却极为沉重。
像是对即将远行的尤芳吟说,更像是对那斯人已逝的灵牌说。
尤芳吟恭敬一礼,转身走向踏凳,刚才抬脚几步,头晕目眩地身形一晃。
吕显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去扶,离得近的车夫先扶住了她,尤芳吟也靠扶着马车稳住身形。
尤芳吟如今的状况,实在让人担心,吕显劝说道:
“你不眠不休地守灵这么多天,接下来又要长途跋涉,你的身体吃不消,不如好好休息一日再说。”
尤芳吟慢慢站直了身,坚挺的背影如雪中寒梅,柔弱削瘦却倔强清冷,吕显有些诧异地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几分燕兰的影子。
“可是先生…”
吕显回了回神,尤芳吟并没有回头,而是直直地望着前方,他亦看不清她的神情。
“…芳吟睡不着啊。”
颤抖的声线中带着淡淡的哽咽,充满无助,犹如浮萍,无处可依。
吕显面上平和的伪装下,那颗感同身受的心颤了颤,眼眶忽然一湿。
纷乱的雪花,落在她的肩头,尤芳吟眼前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进了马车。
吕显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的远去,而尤芳吟坐在马车上,强忍着的眼泪无声地顺着脸庞滑落,滴在怀里的灵牌上。
“夫人…”
“芳吟带你回家了。”
记得她们曾已经想象过,如果有一天,离开皇宫,要去哪里。
姑娘说,想回家。
姑娘忖度着孩子的身量,偷偷做了一箱子的衣裳,却没办法送出去,哪怕铁定过了个子,不合适的,又舍不得扔,存着存着,便有了满满一大箱子。
往昔回忆浮现脑海,想起姑娘缝制衣裳时,嘴角噙着温柔幸福的笑,尤芳吟脸上已经挂满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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