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这么大的火,而后下了一场雨。
念姝听见嬿婉水袖飘飘,咿咿呀呀地柔声唱起了昆曲,看见进忠那张在阴影下苍白的脸,眼睛被帽檐挡着,几乎看不清他神情和面孔。
青瓷鱼缸里的是两尾被朱红鱼食撑死的两尾鱼。
怀有身孕的如懿跌在了火光里,发出痛苦的哀叫声,身下浸在了血里。
念姝感觉自己脚踩在碎石下坠的悬崖边摇摇欲坠,她的身子最近一直不太好,舒妃一死更是催着她卧倒病榻。
而目睹了舒妃自焚的如懿被抬回宫中诞下一位患有心疾的公主,正逢南方水患又因舒妃离世,如懿下令给各位接生姥姥们和伺候的宫人们的赏赐一律减半为公主积福。
接生姥姥们和宫人们多有不满,她们辛辛苦苦为贵人接生,到头来就是白忙活一场。着急用钱给女儿治病的田姥姥更是有苦难言,但又无法,只好陪着笑脸地谢娘娘的恩赐。
听闻公主的平安降生,念姝吩咐云心照旧送礼到翊坤宫,皇帝来看望她时,温柔地亲手喂药,只字不提舒妃的事,他也听不得旁人说起舒妃是伤心绝望离世的话,一旦说起舒妃做这种焚火烧宫、自戕的疯事,还要责备舒妃将她的不详带给了公主,才至公主出生便患有心症。
念姝藏在被子下的手死死攥紧,脸色苍白,乌清的眼眸从下往上看着皇帝,话里透着痛惜:“皇上,舒妃痛失爱子,悲痛绝望下才会做出自戕之事,还请皇上不要责怪舒妃。”念姝心里清楚,舒妃的死怪嬿婉,更要怪站在女人争斗后的皇帝,皇帝瞒着舒妃不让她有孕,又不知道皇帝在舒妃自戕前到底说了些什么话,才引得舒妃一心求死。
“朕不怪她就是了。”皇帝见她美目含泪,病容憔悴,忍不住心疼,“朕知道你与舒妃这些日子走了近了些,她离世你难过,但你也要多顾惜自己的身子,太医说你不可大喜大悲,需得好好静养,不要再多想这些事情了。”
念姝沉默地喝下皇帝喂过来的一口汤药。皇帝连刚诞下公主的如懿那儿都只是走了个过场,本想多陪陪她,但近日来南方水患严重,进忠小声提醒着御书房里已经有几位臣子在等。皇帝只好将手中的瓷碗放到宫人手中,又轻语柔声地宽慰了她几句,叮嘱宫人仔细照顾皇后,便起身离开。
这次她生病,嬿婉没来请安,并不是她不想来,而是她被太后传唤至了慈宁宫。后宫总归就是这么些人,争来斗去的,是谁做了什么事,一查便知。太后知道是嬿婉对舒妃下的手,但嬿婉是个伶俐的,求了太后庇佑,这样一来,与舒妃一向交好的如懿就算知道嬿婉害了舒妃也无能为力。
舒妃的事情就像是一片落叶掉进泥地里,一日日过去腐化成了土,再也无人提起,渐渐地也无人再记得曾经清清冷冷、吟诗作赋的舒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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